“去看电影吧。”
终于从园林餐厅出来，冬天太阳下山早，刚到四点，天就变成青灰色。
蒋维则双手插在大衣口袋，边慢慢向前走，边顺口提议道。
好音余光望向跟随二人龟速行驶的车子，“那吴叔呢？”
“你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不是，如果不用坐车的话，可以让吴叔先回家。”
蒋维则扭头撇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懒得说，转身走向黑色宾利，敲敲车窗，对司机说了几句话，说完后，车子打起转向灯，调头没入车流之中。
好音站在原地等他。
因为放假，新区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有抱着小孩的一家人，有牵手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的友人，也不乏独行的成年人……
好音避免挡道，站在行人道凸起的路牙上，望着眼前走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心底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像是久居精美鱼缸的鱼儿回到野生的河流。
过节也挺好的 。
以前好音在国外不用过中国的节日，外国的节日，她也投入不进去。
就算回到家，也只是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联络感情的家宴。
人多，规矩也多，吃顿饭比嚼蜡还难下咽。
蒋维则走回来，看她两眼放空，出神的样子，叫她名字。
“可以啊。”
好音迟钝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你脑子在想什么啊。”
蒋维则脸上显出一丝烦躁，和他在一起就这样无聊，十分钟里有八分钟在走神，或者他说一件事情，她在想另一件事情。
好音连忙追上在前面走的男人，伸手拉住他的手指，他本来虚握着的手掌，很轻易就被打了开来。
“对不起。”
“那个，要去哪里看电影啊？”
“算了。”
好音以为他改了主意，不想去了。
谁知他后面又接了一句，“前面有个电影院，去那吧。”
“好。”
她抓着他修长的手指，步子要走的快一些，才能和他并肩。
不说话的时间，好音又想起张宇鹏的事情来，蒋维则竟然没有当场发脾气，真是很神奇啊。
电影院在商场四楼，节假日人很多，影院的检票入口处，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你好，这是哪部电影呀？”蒋维则去售票处看有什么最新电影，好音走到队伍的末尾，问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他手里捏着电影票，前面还有两个男生，都是他的朋友。
三人一齐回头看她，热情说：“《特工使命》，主演是袁驰，功夫巨星，你认识袁驰吗，他在国际电影节上拿了许多次奖，听说这是他最后一部惊险动作片。”
“听起来不错。”好音感兴趣道。
三人还没看，已经笃定这部片子绝对值回票价钱。
末尾的男生说：“票已经没了，小姐姐，你估计要等下一场了。”
“没事，谢谢你。”好音笑着说。
她一笑，三个男生感觉眼前有桃花乱开，目眩神迷，最前面的男生羞涩说：“你要想看，我可以把票让给你。”
好音摆手，“不用的，我等一会再买，谢谢你。”
“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吗？”那男生又问，掏出手机，目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好音呃了一下，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受过他人善意后，再说拒绝的话，会产生在犯罪的感觉。
“加呗。”耳边响起蒋维则不咸不淡的话语，好音侧过头，看见蒋维则手里拿了两张电影票，还有一桶爆米花，两杯热饮，笑吟吟地走到她身边。
那男生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立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话到一半，自觉地收回手机。
以为她是单身，原来人家有男友了。
好音心底松了一口气，眼睛温柔地弯了起来，轻轻慢慢说：“这是我老公，”又觉得使人家处于尴尬的场面，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伸手抱起蒋维则手里的吃食，送给他，“谢谢你的好意，这个送你。”
男生手里被掖了一桶爆米花。
好音说了句“观影愉快”，就拉着蒋维则的手，到旁边的等候区，等待电影开场。
看起来从容不迫，实则差点左脚绊右脚。
虽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但心里也非常不得劲，好像伤害了别人一样。
等候区的沙发座椅也坐满了人，好音与蒋维则站在玻璃栏杆处，往下望去，一楼中央围了许多人，舞台上有马戏团的节目表演。
一只白色小狗人模人样的直立走路，在观众面前转了一圈，有人拍照，有人嘻哈着伸手唤它。
蒋维则侧过身，一条胳膊搭在阑干，姿态懒散，看向垂着脑袋，看得认真的好音。
虽然怀好音有点不识时务，元旦丢下他一人在家，又当着他的面，没有拒绝其他男人的邀约，最后还差点加年轻男生的联系方式，但蒋维则莫名心情很愉悦。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叫他老公。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头皮酥酥麻麻，心里像过电一样，很想把她揉进怀中，打上自己的专属标志。
“怀好音。”蒋维则开口。
“嗯？”好音抬起头，瞪着询问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划过他心壁。
“没事。”
好音更疑惑地看他。
没事为什么叫她。
蒋维则随便丢出一句，“你把爆米花给别人了。”
“我再去买一桶。”好音补救说，“你喜欢什么口味，海苔、奶油还是焦糖？”
“随便。”
随便一点也不能随便，于是好音把所有口味都买了一圈，当她揽着满满一怀的爆米花走来时，蒋维则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思以后还是少说“随便”两个字。
但心腔内，却有浅浅淡淡的甜蜜浮动。
他真唾弃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接过好音手里所有的爆米花，他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买的什么电影？”
“啊，”好音心想只要蒋维则喜欢看就万事大吉，“什么电影？”
她的表情不是很想知道的样子，蒋维则冷哼一声，“恐怖片。”
这下好音真情实意“啊”了一声，为什么元旦佳节，会有恐怖片上映呀。
“要不还是换一个吧，那个《特工使命》听说还不错呢。”
她对恐怖片有双重阴影，一个是电影本身给的，一个是蒋维则给的。
“不换，”语气强硬，“你不想看的话，可以不看。”
真是阴晴不定的男人，好音在心里叹口气，不过这个时候的蒋维则，竟没让她产生畏缩的惧意。
“好吧，”等看电影的时候，她可以全程闭着眼睛。“就选这个吧。”
她的屈服，没有让他愉快，蒋维则压低眉头，不悦道：“不喜欢就拒绝，难道你不会说‘不要、不行、不可以’这些词吗？”
好音嘴巴微微张开，茫然又惊讶地凝望着他。
突然嘴巴一痛，是蒋维则飞快的低头咬了她一下。
好音惊吓的按住嘴巴，黑亮的眼睛瞪着一脸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男人。
他干嘛突然咬她。
电影院好多人，怀好音意识到这一点，立即转头环视左右，还好大家要么在低声聊天，要么低头玩手机，没有人会关注别人在做什么。
好音小声的抱怨，“你干什么呀，这是公众场合。”
蒋维则不在乎地冷笑，“我想亲就亲，反正你也不会拒绝。”
好音弱弱嗫嚅道：“我会拒绝的。”
“你会吗？”说完，嘴巴再次又快又准咬了她上唇一口，然后双目平视她的眼睛，缓缓撤离。
目光流出恶意的讥讽。
好音后退开三步的距离，手指紧攥住栏杆，似羞似怒，脸颊红透，“你不准……在这里亲我。”
“听不清。”蒋维则大步一跨，逼到眼前，垂着脑袋，侧耳去听她的蚊子哼。
“不准……不能在这里亲。”好音稍稍提高声音，有些慌乱，她余光看见离两人近的位置，有人的目光已经好奇地投了过来。
蒋维则嘴巴勾出冷酷的微笑，“这不是会说吗，还是只会对着我说？”
这人……真是恶劣。
好音迟钝地发觉蒋维则的行为有着报复的意味。
这个时候，只有不做声，等他自己消解心中的怨气。
要是还嘴的话，等于火上浇油，他更不能轻易放下这件事情。
果然，几分钟后，蒋维则把电影票递给她，虽然还有点生气，但是看起来平静多了。
“第三检票口，还有五分钟。”
好音把被蒋维则折成九宫格的电影票拆开，先去看电影名——《第一次心动》
“？”
这是恐怖片吗？
“走了。”蒋维则无视她迷茫的目光，转身走向检票口。
这果然不是恐怖片。
巨幕上，男帅女美，色调清新，镜头刁钻，剧情也是……蛮烧脑的。
青春、大雨、下大雨的操场 、逃课打架、奇怪的三角恋、突然的堕胎、莫名的分手、她的婚礼……
看到一半，好音脑子里充斥朗朗上口的电影台词——有人说，爱情是……；有人说，初恋是……；有人说，心动是……
到底是谁在说，好音哭笑不得，这拍得比悬疑片还悬疑。
看到男主在女主离去后，捂住嘴巴，面目狰狞不让自己哭出来，伴随极具伤痛文学的独白，身后传来低低啜泣声。
后面的观众为什么哭了？
昏昏欲睡的好音惊奇地睁开眼。
是她错过什么剧情了吗，难道她已经睡过一觉了？
抬眼去看左手边，隐在阴影中男人的脸庞。
他神情专注，好似完全沉浸在离奇的青春电影中。
好音心想，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啊，抱着一桶爆米花，无聊数着爆米花的粒数。
她的高中是在国内的私立学校读完的，班上的同学，不是只有高考一条路。
三年高中，学习和兴趣并驾齐驱，大家都有自己的计划，兴致勃勃履行自我的人生清单，实际上，很少有人浪费时间谈恋爱。
好音喜欢画画，文化课成绩排在班级末尾，常年坐在教室后面，确实像个安静漂亮的花瓶，无声点缀着班级的风景。
在他们隔壁，是特招的各地优秀学子，主要是保持学校优异的升学率。
教室外是露天走廊，好音穿过它去厕所的时候，要经过特招班级，透过干净透明的窗户，看见里面的学生，桌上的书堆得好高，遮挡了桌后面的人，就算是下课时间，他们大多数也是埋头苦学，上课和下课，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们来说，恋爱更是天方夜谭。
说起高中，好音想起一件事，毕业典礼结束，她收拾书包回家，课桌里曾掉出一封情书，土褐色信封，是最常见的那种，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那情书到底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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