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市在下雨,如牛毛一样斜织的冷雨
这边气温没有长海市寒冷,大概在十度以上,雨水浸透路边的缝隙、树木的枝叶,空气弥散淡淡的潮湿与阴寒。
路上,蒋维则给好音看了一段视频,是蒋老爷子九十大寿的生日宴,场面十分隆重,蒋家人从老到少所有成员都在视频中露了脸,热闹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蒋维则只简单介绍了几位重要的长辈,告诉好音到时见了面如何称呼。
好音怕自己记不住,一路都在看这段拜寿视频,如同进考场前,拼命背诵重要知识点,因为太紧张,那一张张人脸与名字,反而模糊起来,时常让她对不上号。
但差生也有差生蒙混过关的办法,好音进了蒋家老宅,望着迎在门口的一干蒋家亲戚,眼睛发花,脑子全是空白。
有人握住她的手,亲切问候,如果这个人年纪大些,她就说“伯父伯母好。”小一些她就说“弟弟妹妹好。”然后保持温婉亲切的笑容,面对众人的询问,要么点头,要么摇头。
进了正厅,三面长沙发全坐满了人,白发苍苍的蒋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九十岁高龄,精神状态依然饱满,他身旁是蒋维则的父母,蒋天雄与梅英,笑容和蔼地打量着好音。
照顾到好音听不懂粤语,他们说得都是普通话。
问什么,好音答什么,通常是“是的,对的,好,嗯,还行,没有……”
聊了一通,大家也看出来,怀好音性格安静腼腆,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于是,无形的把话题中心转到其他人身上,不再被视线聚焦的好音,在心里松了一口长气。
蒋维则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好音心里直呼要要要,但又觉得抛下一干长辈,突然离场的行为,过于失礼,神情纠结不安。
对面的梅英,放下茶杯,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看向两人,“你看,我见到自己的儿媳,实在太开心,忘记了好音旅程劳累,好音啊,跟维则去休息会儿吧。”
实话实说,好音确实累到不行,昨晚蒋维则的索求无休无止,第二天一早又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虽然中间有在睡觉,可并不踏实,越睡越累,到蒋家后,被陌生的长辈团团包围,好音努力做一个优秀的人体标本,压下尴尬慌张,兢兢业业扮演要留下好印象的儿媳角色。
“我还可以陪您再聊一会儿,没事的,不累。”好音顽强微笑。
梅英优雅地倚在沙发扶手,“不用,你去吧,我看你也不喜欢聊天,别浪费时间在我这里,省得维则一双眼睛光往这边瞟。”
好音面红耳赤,这算开玩笑还是指责……她听不出来,只觉得有点不太好受,“那……那我先去……休息。”
“去咯,今天你最大,我儿子的十三幺嘛。”她笑容微妙,掌心转而外伸。
“妈,”蒋维则俯身,给她喝到一半的茶杯,重新添满茶水,淡淡说:“昨晚输了多少钱?”
“我可不是最衰的,你徐姨老末喽。”
“避而不答,心虚。”蒋维则轻轻放下珐琅彩瓷壶,不咸不淡的驳斥。
“我的宝贝儿子,现在是什么意思?”她挑眉,嘴角挂上奚落的笑容。
沙发上聊天的众人压低声音,耳朵悄悄朝向二人。
如同重返叛逆期一样,蒋维则也挑了挑眉,若无其事说:“你话啦,你啱晒!”
好音心头一跳,这句话她刚好在一部港台电影中听过,大概意思是“你说呗,你全”,扑面而来淡淡调侃与挑衅。
回到蒋维则的卧室,好音惴惴不安说:“你妈妈不会生气吧?”
“会。”蒋维则找出两套睡衣,递给她一套,“她每天都生气,习惯就好。”
“……”有其母必有其子?
蒋维则先去洗澡了,好音把睡衣搁置在沙发椅上,好奇地巡视起房间,这间房与成熟稳重的主人格格不入。
挨着墙面的高大展览柜里,摆着国外球星签名的篮球与球衣,许多限量版模型,机甲、超跑、雕像与手办……大部分市面上已经买不到,成为珍藏级作品。
桌子上摆着游戏电脑,外表炫酷,屏幕下贴了一张白色便利贴,好音弯下腰,轻声读起来,“七月五日,xxx副本,第三关BOSS,xx英雄,回旋技能35s,辅助抗伤569点……”
这是什么,游戏攻略?
蒋维则也会玩游戏吗,好音努力想象他打游戏的画面,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端坐电脑前,手指飞速点击鼠标,耳边挂着耳麦,有条不紊地向队友不断传送作战指令。
太奇怪了。
她还是更习惯他在电脑前,不苟言笑办公,或者阴沉沉的骂人。
好音视线向左挪动,相框里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绿茵茵的操场中,站了十几个穿着球衣,身子高挑的少年,前排的五个男生半蹲下身,手撑着膝盖,看来是刚打完球,有人的额头还闪着亮晶晶的汗珠,他们对着镜头露出洒脱阳光的笑容,背景是延伸出画面的蓝天白云。
蒋维则站在第二排中间,气质比现在青涩不少,英俊的五官中透着股率直纯净,还不见现在冷厉的精英感,十**的年岁,正是长个的时候,拔高的身姿修长出众,只是有些清瘦。
注视着照片,好音感觉操场上的滚滚热浪扑到了脸上,原来蒋维则也有年少过,原来年少时的蒋维则是这个样子,好神奇啊。
等蒋维则从浴室走出来,现实与照片失重的错觉,让好音怔了怔,一瞬间有种参与过他青春的迷离感。
“怎么了?”
“哦……没事。”
“没事吗?”蒋维则凝视她微微失神的瞳孔。
“没事没事,我可能不太适应陌生的环境。”她随口扯了个理由。
“去洗一下吧。”
好音慢吞吞,不情愿说:“……很累,不做那个……”
蒋维则把毛巾罩在她头顶,用力揉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待在这个空间里的蒋维则,心性似乎也退回少年时期。
洗完澡,本以为在这种长辈环伺,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她会焦虑到睡不着觉,没想到脑袋一戳进枕头里,就酣然飘进梦乡。
绿草茵茵的球场,白云大片大片铺在头顶,抱着足球的男生,打完球后,后背被汗水泅湿,露出大块不规则的阴影,他沿着防护网,往教室方向走去。
“蒋同学……”女生从他离开足球场时,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光天化日,人来人往,她跟踪行为可谓孟浪。
十七八岁,面孔俊美青涩的男孩回过头,率真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有事吗,同学?”
女生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递上一瓶没有打开的矿泉水。
“对不起,我不喝陌生人的水。”他偏头,面色坦然。
“那……那……”女生小声呢喃,男生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一通什么东西,摆摆手,再次婉拒,“马上要上课了,再见。”
“等一下……”女生鼓起一万分的勇气,追到他前面,脸色绯红,嘴巴颤抖,两只手攥得矿泉水瓶咔嚓响。
“还有什么事?”
“和我……交往吧……这样,你……就能……喝我的,水,水了。”
*
天呐!
好音蓦然睁开眼,心脏怦怦跳个不停,那种坐上飞车高高冲上云霄,又猛然冲了下来的失重感,在心胸中挥散不去。
她梦见什么了!
这算春梦吗,不算吧,她可什么也没干,不对,她为什么会和蒋维则告白,疯了吗,还是在梦里和十八岁的蒋维则告白!
一定是那张照片的关系,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没缓过来神,所以才会在梦里再梦见他。
可为什么要告白,她是什么见色起意的人吗?
空空洞洞的眼神茫然盯着天花板,白色琉璃吊灯细雕一圈缠花藤蔓,精致美丽,透过窗台的天光与没开的灯光,昭示白日做梦的空虚。
“在我的床上,梦见和其他男人求爱……”平静无澜的嗓音停滞一瞬,接着传来发丝与枕头摩挲声,清晰低沉地话音朝向她的耳朵,“你係咪想死?”
好音猛地转过头,撞上蒋维则怒气隐隐的瞳孔,脑中飞闪过梦中的表白,心又陡然颤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承认地太快,蒋维则脸都气绿了,还要维持冷静自持的样子,“你说梦话了,你请求交往的人是谁,齐漫寻?”
“不,不是。”好音翻过身,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一对上那双黑亮的瞳孔,全身就开始莫名发烫发软。
她在心虚,她心里真的有人,蒋维则一下子坐起身,巨怒之中还有一丝六神无主的迷茫,他怎么没发现她又有其他的男人,在脑中飞速复盘她能够接触到的男人,小陈、公司的同事、认识的朋友、酒吧的男模……越想,一颗心就越像掉入令人发慌的无底洞。
“那又是谁?”蒋维则喉结耸动一下,声音凝重。
好音完全说不那个名字,脸皮红的像只熟透的螃蟹,支支吾吾说:“就是一个梦,我……没看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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