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守蜡烛的王老头也回家了,杜淮林和何智坐在院子里,等着月亮爬上天空。
何智有些担心:“小林子,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杜淮林是在大城市读过书的人,他知道外面的女孩怀揣梦想过得多自由,吴丽也出去过,狭小的山村容不下飞鸟,因为享受过这些她才更难接受现在。
“一定要这样。”
“我爸知道要打死我。”
杜淮林:“如果他发现了,你就全部推到我身上,我不能因为奶奶去世就让吴丽跟着陪送后半生。“
他垂下眼,吴叔打吴丽的场景还在眼前,小时候吴叔虽然因为吴丽是女孩就表达过许多不满,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殴打过。
“再这样折磨下去,吴丽会疯。”
……
乡下都睡得早,除了杜淮林和何智守灵需要清醒一整夜,其他人都早早进入梦乡。
杜淮林给奶奶棺椁四周的点上新蜡烛。
今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为了保证蜡烛不灭,最好还是换新。
杜淮林在奶奶遗像前拜了两拜,心道:奶奶,吴丽是您看着长大的好孩子。请原谅我们今夜不能守在您身边,因为整个阳明村只有我们会去救吴丽了。
何智也跟着拜了,嘴里念叨着保佑一切顺利。
拜完后,两人出发去吴叔家。
……
吴家在半山腰,前面是田,后面是树林,穿过树林就是杜淮林回村的那条盘山路。吴叔自从吴嫂去世后就没再娶,没过几年吴丽也出村了,家里没个女人一直都是得过且过,院子墙破了也不修,吴丽被骗回来后一直关在拆房,院子墙就也没修。
白天,杜淮林特意留意了墙洞和拆房的位置。
他打算从墙洞进去。
杜淮林和何智到墙洞时,吴家已经熄灯,杜淮林刚准备往里钻就被何智制止了,他站在院子外‘啧啧啧’了半天,一只黑狗拖着项圈链子靠了过来。黑狗明显是认识何智,它歪着头看着何智。
何智掏出一块肉丢在它脚下,二人趁着黑狗吃着起劲,立即钻进洞绕开大门跑到了拆房门口。
拆房大门被铁链拴着,唯留了一个小窗口,还没三根木棍隔着。杜淮林往窗口里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吴丽?”何智轻声叫。
“吴丽。”
话还没落音,一只满是伤的手抓住窗口的木棍。
杜淮林冷不丁被吓里一跳:“……吴丽?”
何智比杜淮林生的高大,他踮起脚往窗口里看:“吴丽,我们来救你了。”
杜淮林试着推门,两扇门的把手被铁链捆住,只有一道手臂粗的缝。
“不行。”打不开。
只能来硬的。
何智拿出早就备下的半个手臂长的小锯子开始磨门把手,杜淮林拿一块厚布包着,弱化声音。
这是杜淮林第一次做这种事,类似于小偷?偷偷溜到邻居家窍门。他又兴奋又紧张,不断回头看周围的情况。
黑狗还在吃肉,吴叔一家的鼾声隐隐约约,只要一停,何智立马停下手中的活,与杜淮林两人拎起耳朵观察动静。鼾声再次响起,两人轻舒一口气,继续锯门把手。
“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
门把手断了。
杜淮林推开门:“吴丽,快出来,我们送你走。”
黑暗中,吴丽直挺挺站在最中间,她还是白天那身长裙,露出的手臂都是被鞭打过血淋淋的条痕,血液已经凝固成褐红色附着在手臂。看来吴叔他们把吴丽丢进柴房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
门开后,杜淮林心里更着急了,他怕被发现。吴叔他们的鼾声又停了。
杜淮林:“吴丽,你跟上我们,今晚我们送你出村。”
杜淮林和何智跑回墙洞,一个接一个钻出去,驾牛车的声音太大,他们带着吴丽只能靠脚走到山路。三人跑到树林中,手电筒都不敢照,杜淮林太久没回来不认路,全靠何智带路。
何智带着他们熟练的奔跑在树林里,而杜淮林眼中全部一模一样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山间只有他们奔跑时急促的呼吸声,鞋底踩过树叶的‘沙沙’声。
慢慢地,山间夜里汇聚了越来越浓烈的雾气,何智开始停下脚步左看右看,似乎在找路。
杜淮林想起进山时的事,心中有点不安,不由往何智身边多靠了靠:“还没走出去吗?”
何智摸着眼前这颗路过了三次的歪脖鸡眼树奇怪道:“真奇怪,我明明记得遇见这棵树后左转,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出山的路。”
三人继续往前走,二十分钟后又回到了原地。
何智啧了一声:“我往前去探路,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说这他提起脚就往前走。
杜淮林准备跟上去,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何智一句话堵回去。
他只好和吴丽两人等在原地。
山间雾又轻又浓,似有一层薄纱遮在杜淮林的眼睛。吴丽离杜淮林半米远,他却看不真切。
杜淮林试着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没想到吴叔竟然这样对你……吴方也是,他算是你带大的,还这样对你……”
吴丽没说话,杜淮林以为她对自己有气,毕竟奶奶去世转山,还需要一位转山新娘。吴丽这简直算是无妄之灾。
杜淮林:“你放心,我一定送你走出村里!”
“今夜可以翻过这座山,明天一早就能到公交站。别坐公交,走山路,顺着公交的方向走。”
“我和何智送你出山,我们就需要往回走了,吴叔那边我们会拖住让你尽量走远。”
……
“吴丽?”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这片树林弥漫,吴丽站在雾中,黑影一团。杜淮林咽了咽口水,这何智怎么还不回来?
杜淮林走进一步:“你不舒服吗?”他现在才发现吴丽被救出来后一直没说话,她低着头在看自己的脚尖。
杜淮林继续靠近一步,吴丽有一头漂亮的黑发,小时候妈妈还在时会扎成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出村后为了方便工作通勤,她剪短了。
黑色的短发贴合在她耳边,当杜淮林靠近时才发现她的皮肤是那样青灰——就像死人。
“……吴丽?”杜淮林声音开始发抖,“你别吓我。”
吴丽动了,她踮着脚往前——飘了一大步,贴上了杜淮林的脸。
杜淮林看清了。
她低垂着头,双脚绷紧朝地,露出的皮肤青灰,一条麻绳圈在她脖子上,绳子的另一头消失在远处的迷雾中。
杜淮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正好与吴丽对视,爆出的眼珠,像一条死鱼般凸出,脸部肿胀变形,发紫发灰,舌头垂到胸前。
杜淮林惊叫着往后退,爬起身又摔一跤,跌跌撞撞往前跑。他不熟悉这片树林,接连在迷雾中撞到树,又爬起来继续跑。等杜淮林力竭时,吴丽不见了踪迹,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杜淮林蹲在一颗老树下,靠着树根,瑟瑟发抖。他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压抑心中的颤抖。他想继续跑,可是全身抖得无法再动。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换来了一丝清醒。
等他调整好,鼓足劲再站起身时,他感到头顶住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是一双脚,一只穿着破旧的布鞋,上面还有泥土和被拖拽过的白痕,另一只**着,脚趾死青色。
吴丽吊在这颗树一直注视着树下的杜淮林。
肾上腺素急速攀升,杜淮林拔腿就跑,他能感受到吴丽在背后,等他一回头,她的脸俯视看着自己。
杜淮林不敢想其他,怕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重现在现实中。
他跑过了一座桥,路过了一条河。
就在杜淮林不管不顾蒙头狂奔时,被一颗老树凸起地面的树根绊倒。
这一摔,他才回过神。
人恐惧到极致,身体已经忘了做出反应。
杜淮林呆坐一会,爬起身又要往前走。一道光照亮前路,男声叫住了他。
“淮林?”陈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皱着眉,英俊的脸上仿佛在不解:“你在这做什么?”
陈澈高了杜淮林半个头,他一手扶起杜淮林,一手打着手电筒。陈澈:“我去你家找你,发现你不在。”
“怎么来这了?”
杜淮林神经兮兮一手握住了陈澈扶着他的手腕。
热的,活的。
浑身散去力气,杜淮林膝盖一软,额头靠在陈澈肩膀。杜淮林:“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内容。
最后只能说一句:“我觉得我无法再守灵了,不然我会死……我要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
杜淮林一把抱住陈澈,感受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隔绝了四周阴寒的雾气。杜淮林把脸埋在陈澈胸口:“有鬼……有鬼……!”
刹那间,杜淮林脑海里闪过一段记忆,等他想抓住时又飘然无踪。
陈澈粗壮的手揽着他,身上都是饱满而弹性的肌肉,一摸就知道平时锻炼许多。强壮男性的怀抱也给了杜淮林安全感,脑海里一秒钟跑过的走马观花已不再重要。
陈澈低着头,小狗似的桃花眼里满是心疼:“怎么吓成这样?我送你回家吧。”
当被他注视时,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恐惧不在,树林不在。天地之间只有他。
“扑通” “扑通” “扑通”
和上次一样。
杜淮林的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手背凉了下滚烫的脸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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