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就是进不了家门。
钟蕴笑眼弯弯,嘴里很客气:“我把钥匙忘在家里了,手机也没电了,可以麻烦您帮忙打个电话叫开锁的过来吗?钱我一会儿转给您。”
虽然是邻居,但头一次见面,人家可不一定帮忙,甚至还可能认为她是骗子呢。
钟蕴已经做好了自证身份的准备,岂料对方听完她的话,一点都没犹豫,手臂往前一伸,将手机递了过来。
“打吧。”
一时间,她竟然被这干脆的动作搞得有点懵。这可真是个好心人。
“呃......谢谢您。”钟蕴接过手机,发现对方贴心地提前解了锁,她很快找到外卖app,拨通了开锁电话。
开锁师傅表示半小时内能赶到,钟蕴瞧见店铺界面上明晃晃的招牌“十分钟内上-门服-务”,忍了忍,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表示理解。
挂掉电话,归还手机。半小时而已,她钟蕴不是等不起。
就是心里憋得慌,焦躁,难受。
她想,既然要半小时,为什么要写“十分钟内上-门服-务”?如果不这么写,她刚才打给另外一家“十分钟内上-门开锁换锁”,说不定真的就只要十分钟,真的好想骂人。
可是——
钟蕴瞧见邻居先生开了对面的房门,像根人形电杆杵在门口没有进去,胸口憋着的气就只能硬生生压下去。
邻居先生这时候突然说话了:“进来坐着等吧。”
好家伙,今天真是遇见活菩萨了。钟蕴嘴上很想客气两句,脚底板却痛得受不了,她是发了什么神经,晚上出门买个苹果也要穿一双细高跟凉鞋?
于是,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比讲话声还要快地溜进了对方家门。
“谢谢,打扰您了。”声音落在门内,钟蕴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邻居先生没有关门,只是弯腰替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女士拖鞋,钟蕴无意间瞥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鞋柜里的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但除了这双女士拖鞋,其余无一例外均是男鞋。
刚进门时她匆匆打量过房子的装潢,黑白灰,过于简练利落,也不像有女主人的模样。
脚下这双鞋更是崭新得像刚拆封,仿佛是第一次被人穿上。
想到这,钟蕴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担心这双鞋可能是为某位重要客人特别准备的,而她却在无意间做了一回不速之客,把主人的心意浪费了。
思绪到了这,动作便不自觉地拘束起来。
“你紧张什么?”邻居先生已经换好拖鞋率先进了客厅:“我都不怕你打家劫舍,你还怕我吃了你?”
到此为止,邻居先生总共说了三句话。
有什么事?——钟蕴觉得很动听。
打吧。——钟蕴还有点感动。
第三句,难得是个长句,钟蕴却感觉邻居先生有点捉摸不透了——那显然不是应该对陌生人说的客气话。
还在疑惑间,又听邻居先生喊她:“进来坐,别挡着风水。”
很好,不是错觉,这位邻居先生讲话是挺有个性的。
人在屋檐下,更别提人家刚伸了援手,钟蕴没法忘恩负义,只能忍气吞声沉默地进门。
刚往沙发一坐,一只英短蓝猫忽然从沙发背后窜出来,一脚跳到她头上,将她的头当做踏板,又飞身没了踪迹。
“我......!”&*%&*脏话差点骂出口,到了嘴边及时刹车,钟蕴气得直接掉了两颗眼泪——也可能不是气的,是疼的。
她颤抖着手抚上额头,挨了挨疼痛的地方,拿下来一看,红艳艳的,果然出血了!
邻居先生听见她声音放大说了一个字,又蓦地没了声音,许是好奇,从里头很快折返了回来,便瞧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邻居先生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三步并做一步快速走近,俯下身放低了声音问她:“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钟蕴是一忍再忍,眼下,从来怕疼的她哪受过这样的折腾,顿时气得破口大骂:“你家宠物猫是不剪指甲的吗?留的这么锋利,你是要培养它看家抓贼吗?”
骂完看见对方转身要走,于是更加口不择言:“还有,你前头讲话是什么意思,我得罪过你?什么叫挡了风水,你这算什么宝地儿?我真是倒霉,进来就献血!”
噼里啪啦说完,胸口是舒畅了,却后知后觉发现那人早不知去向,拳头打在棉花上,更憋屈了。
但,她和一陌生人置什么气?往后还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何况父母远在漂亮国,万一有什么急事儿,更加鞭长莫及……
越想越后悔,活了20年,这是钟蕴头一次为出口的话真心感到后悔,她低垂着脑袋,把悔意藏在阴影里,好叫旁人和自己都瞧不见才好。
额头火辣辣的痛感却难以忽视。
“抬头。”
冷冽清新的气息近在咫尺,温和的嗓音坠落在头顶,钟蕴诧异地抬起了脸来,明艳如牡丹般俏丽的脸蛋上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可怜又娇气。
邻居先生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才将棉花轻柔地贴上伤口。
“嘶……”药水冰凉凉的,擦在伤处带来一点刺疼感,钟蕴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拽紧了眼前拿着药水的臂膀。
“很快,忍一忍就好,”邻居先生说,“糖糖每年都打了疫苗,你别担心。”
钟蕴撇嘴:“它叫糖糖?”
“嗯。”
“我觉得它应该改名叫刀锋战士才对。”
“呵。”话音落耳,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钟蕴闻声望去,便见邻居先生清俊的脸上荡着一抹难辨真伪的浅笑。
像是在嘲讽她胡乱说话。
钟蕴不满:“你笑什么?”
邻居先生说:“我没笑。”
我眼睛没瞎!钟蕴炯炯有神的黑珍珠眼睛放大瞪着他,却只换来对方淡淡的一句:“伤口处理好了,明天去买些去疤痕的药,等伤口愈合后记得擦。”
要你管!
钟蕴歪头侧开身体,夺过他手中的棉签,用力丢进了垃圾桶中,以此发泄心中愤懑。
邻居先生毫无反应,收拾好药箱又替她到了一杯茶搁在茶几上,随后坐在一旁回复手机上的信息,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时间悄悄地走着,沉默蔓延。
“对了,我……”
许久,她张了张嘴,话音刚出口,门口处传来响动,钟蕴当即收音,从沙发上站起:“应该是开锁师傅来了。”
拖鞋在安静的房子里快速地踩出“哒哒哒”的脆响,像一曲不成调的打击乐音,有些吵人,但并不觉得烦。
陈亭秋的视线随着声音落在门口与人讲话的背影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一半细长起伏的侧影,另一半被掩藏在光影中,朦朦胧胧,似镜花水月般美丽、脆弱、易碎。
*
开锁师傅不愧是专业的,速度很快。但原来的锁是没法用了,钟蕴更换了一款最贵的锁,付钱的时候想要回头去拿充电的手机,邻居先生已经帮她先垫付了。
“一会儿你加我微信还我就行。”他说。
钟蕴迟疑着点点头,等开锁师傅走了,才拿回手机,开机登上微信,她点开扫码页面,问对方:“今天谢谢您了,我是钟蕴,请问您怎么称呼?”
添加成功,钟蕴将自己的名字备注好,发送,等待对方验证。
邻居先生低头睨来一眼,单手操作着手机,说:“陈亭秋。”
下一秒,“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之后紧跟着发过来三个字——陈亭秋。
钟蕴倒吸一口凉气。
“你就是陈亭秋?!”
怎么会这么巧?
对比她的惊讶,对方显然要镇定得多,连眼睛都没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怎么,伯父伯母没告诉你,我就住在对面?”
何止没告诉你就住在对面,他们更没告诉我,你是这么......这么年轻!
她一直以为陈亭秋起码35岁往上,父亲钟睿今年49岁,90年代的博士生,毕业便教书,第一届学生比他也不过小6、7岁而已。
可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到30岁。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凭借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接触,钟蕴有预感,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自己未来两年的生活注定将变得异常苦涩。
想到这,终于能进家门的喜悦被一冲而散,她咬了咬牙,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他们没说过,只告诉我会请你看管我一段时间。”
说到“看管”俩字,格外用力,眼睛里都要窜出火苗了。
偏偏这时候,闲适倚靠着墙壁站立的男人似乎才记起什么似的,走到公文包处,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短绳,绳上系着一把钥匙。
“瞧我这记性,你家备份钥匙还在我这儿,给。”
钥匙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带入视线范围,晃荡在钟蕴眼帘前。
而手的主人面无表情,薄唇微抿,对她迟迟不接的态度好似还不大满意。
这一刻,钟蕴对自己今天的忍耐力钦佩度一路飙至顶峰。
她想,我真的没有得罪过他吗?
说出口的话却是:“陈亭秋,你耍我好玩儿是吗?”
行,要比谁更气人是吧?从小到大,我钟蕴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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