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以为是自己躲过那些怪物找到了一个暂栖之所,实际则是像赶羊一样被赶到这片它们铺就好的羊圈之中,接下来就是被宰的命运。
即使踏进了它们的圈套闻逸也不急着离开,他有点好奇它们会设下怎样的迷障,毕竟那些暗处的东西现在确实无法做出实际的威胁。
这或许不是一场普通的秽气泛滥。
危险程度远在预估之上。
天翁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坑他吧。
这些东西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又是在针对谁?
现在上界疲乱,内斗严重,天翁正值焦头烂额之时,无暇顾及其他。
冥界轮回秩序崩坏,尚不清楚缘由。
而这场被忽视已久的秽气失衡渐渐无法控制,才使天翁急忙派出还在休假的闻逸前往调查。
这其中是否有关呢,还只是单纯的凑巧?
闻逸收了思绪,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岔路。
他眸色沉了沉。
有些东西是不能看的,一旦看过去,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某样危险却诱人的东西,幽邃糜烂,牢牢抓住人的视线,忍不住沉溺其中。在黑影的簇拥下,几团蓝色鬼火突然出现,幽幽地往闻逸的方向移动。在蓝色火焰的中央,一台老旧破败的轿子从树影中裸露到月色下。
红褐色的绸缎似是被血染过一般,残缺破败的底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令人浑身充斥着寒意。
晃动的轿帏后传来悠婉的女声,“郎君,何不速来接我?”那声音笑着,充斥在四面八方。闻逸鬼使神差地朝轿子走去,走了两步,他低头,一个媒婆样式的纸人拦住他的去路。
纸媒婆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弯到耳根,发出纸张碰蹭的沙沙声,似是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高兴。
书生趴在窗棂边,只敢透过细缝观察道长的情况。只见闻道长对着矮他一头的纸媒婆,也露出同样喜庆的笑容,仿佛被鬼神附身,十分瘆人。
书生双眼直盯着外面的情况,急的眉头紧皱,手不自觉抓紧窗檐。
闻逸跟着纸媒婆安静地往前走,如行尸走肉。骤然间沙沙声越来越大,詹远焦急地转换姿势,想要看清楚原貌。
他的瞳孔急剧增大,四肢发软无法控制地跌坐在地上。
屋外,闻逸呆滞的目光看向面前一大群密密麻麻的纸童子,他们不知何时出现,无数双空洞的眼睛盯着闻逸一个人。
忽然纸童子簇拥上来,两团鲜艳的圆形腮红挂在脸上,十分刺眼。
他们挤压着闻逸,开始堆起一坐由纸人构成的小山。他们伸出纸扎的轻飘飘的双手,摆出一副索要玩物的孩童模样。
纸媒婆站在一旁,远离堆叠起的小山,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这场闹剧。
闻道长呆滞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摄取心魂般没有任何动作。他们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变得愤怒起来,撕扯起闻逸身上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
有的童子抢到衣角的布料,开心地离去;有些童子咬下闻逸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把玩,流出的鲜血浸染他们纸扎的身体;有些童子十分贪婪,不满足于那微末的血肉,趴在闻逸的身上,继续撕咬脖颈,血淋淋的耳朵掉到地上。
一场以血作酒的诡宴。
疯狂的躁动被一声清脆的笑声打断。
纸媒婆竟也露出惊愕的滑稽表情,此刻闻逸完好无损地站在轿子旁边!表情淡然,如旁观者般审视着他们幼稚的表演。
纸童子们齐刷刷地看向手中不复存在的血肉,取而代之的是几股干枯的茅草。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疑惑,接着是被戏耍的愤怒!他们再次排山倒海地涌向闻逸。
闻逸对纸人们的威胁豪不在乎,甚至嘴角翘起微妙的弧度,那笑容比之媒婆更加恶劣,接着他不紧不慢地掀开轿子的帷幔,丝毫不在乎身后那群蜂拥而至的纸人。
他单手掀起轿帏,笑意敛去,里面空无一物。
此时纸童子开始退去。
闻逸转身。
纸媒婆的身体逐渐拔高,纸制的皮肤伸展成富有弹性的人的皮肤,空洞的眼眶内长出眼珠。
那个婉约的女声再次出现,“是人家小瞧郎君了。”
“啊啊啊——!”
詹远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但突如其来的嚎叫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在闻道长所在的现场外,有第三人误入其中。
几乎转瞬间,那个纸新娘的袖子伸长,竟映出寒光,刺向这意料之外的声响处。
詹远心道不好。
下一刻,纸刃穿过阻止不及侧身抵挡的闻道长。
然而纸刃丝毫没有慢下来。
灌木丛里跌坐出一个人影,这名女子慌张地往后退,背部撞上树根。
詹远不忍地阖眼。
“呀啊——”
不知过去了多久。
被刺刃卷起的树叶落到地面。
女子紧闭的眼睛颤抖着睁开。
刺刃堪堪停在她的鼻尖处。
她本能地往旁边退,想要远离危险。然后她才能在喘息之余看到眼前是个怎样的情形。
闻逸在纸刃穿过手掌后迅速地将刃身绕着手臂缠绕一圈并且紧紧地抓牢,拖住了刺刃向前的趋势,这才侥幸救了她的性命。
她看到纸做的袖子绕着他的手臂旋转斜着切进肉里,仿佛锋利无比,闪着寒光。这个陌生人手心被穿出一个血糊糊的大洞。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分不清这是害怕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下里的画面对普通人来说会有点血腥。
闻逸简单提醒身后的人:“闭眼。”
时间紧迫,他顾不上她是否按他的话照做。
闻逸咬牙抽出被刺穿的手,外侧血肉翻卷,血液飞溅在空中,他翻身躲过纸刃的同时靠近纸新娘,无数纸刃席卷。纸新娘尖叫着,“郎君!尚未过门,你就开始厌倦我了?”
她如戏里的唱角般长袖善舞,纸刃灵动地随着她的动作散开飘落,她咯咯大笑,“你怎能如此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闻逸跃身避过数根袖刃的围剿,握住一根袭击他的刺刃,借力使力地将纸媒婆的肩膀贯穿,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如约来接你了,”闻逸松开手,纸刃上留下深色的血印,他配合地演绎着话本,“新娘子不会嫌我太慢吧。”
至此,胜负已定。
“我天!”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詹远差点大着胆子把头伸出去看,目睹了全过程的他现在相信闻道长不是神棍了。
闻逸失血太多,手已经使不上力了。他将微微颤抖的手隐在衣物下。
失算了,换了人身行动受限,又碰到这么多拖油瓶。
闻逸喘着气,凝神查探周围环境,确保那帮纸童子没有留着后手埋伏。
闻逸看着她的身体化为一滩纸浆又重新构成身躯,脱离了束缚。
哀嚎声渐起,就在闻逸以为她会趁此机会逃走时,她出其不意地先打晕了那边草丛里的凡人。
她渐渐化回身形,闻逸没发觉到恶意,于是静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她道:“说要爱我护我,婚后又厌我弃我……”
闻逸看着她双目噙泪。
“长得这样好看,想来你也是个负心人。”
此句是对闻逸所言,前一句却不是。
她情绪转化很快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疯癫。
她很快收了眼泪,又发狠地盯着他。
“本想杀尽这世上负心之人,可心有余力不足。”新娘穿着艳丽的婚服谄媚地贴近他,“不知道道长……”她翘起盖头下时隐时现的嘴角,“可喜欢这样的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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