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览声。甫一进门，他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李星然眼皮一跳，这似乎与他平时没大没小的个性不符。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南无寻，南无寻摇了摇头。
览声不管他们的惊讶，自顾自开始汇报：“按尊上吩咐，我与许姑娘查看了进入幻境之人的记忆，并未发现疑点。”
李星然微微一惊，反应了过来。
幻境能映射出人最深层的记忆，用来排查人再好不过。她早该想到的，南无寻这人小心谨慎的，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这人怎么就不告诉她呢？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南无寻在桌下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这动作好像在说，下次一定告诉你。
李星然自认不是好哄的人，抽回手的同时迅速打了他一下。
南无寻无奈笑了笑，接着看向览声问道：“柳楠竹与孟旖如何？”
览声道：“皆无问题。柳楠竹应与夫人来自同一个世界，之前在一家孤儿院当老师，回忆中皆是与孩子相处的画面。至于孟姑娘，她受家人离世影响很深，回忆里反反复复是那场雪灾。”
南无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览声盯着他，欲言又止。
南无寻道：“但说无妨。”
览声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尊上，请您保重身体……就、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夫人，也请您……至少不要伤害自己……”
说完他扭头跑了出去。
南无寻一愣，盯着他跑出的方向道：“莽莽撞撞的。”
话是这样说，他的嘴角却扬了上去。
李星然拿手指敲了敲南无寻面前的桌子，“你不去跟览声解释一下吗？我能看得出他很关心你，你这次确实过分，让在乎你的人担心可不是好习惯。”
南无寻似笑非笑看着她：“其中包括你吗？”
李星然没搭腔：“我在说正经事。”
南无寻笑道：“我也在说正经事。”
随即他正色道：“待此事了结，我会去找他好好聊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刮得窗棂嘎吱嘎吱响。
李星然起身去把窗户关好，抬头一望，只见天上乌云压顶，闪电在云层里翻滚。
是典型的要出大事前的天气。
“轰——”
一道闪电劈中了院中的桃树，树身引火，霎时间变为了灰烬。
李星然想，简临微所说的合适的时候应该就是此时了。
“走吧。”她向南无寻伸出手。
“嗯。”他很自然地搭上她的手。
这一回同样由她主导。
*
地点在上次简临微自导自演被献祭的空地。
之前被毁掉的钟已恢复原样，高高悬挂于祭坛之上，以钟为圆心，空地上有一个半径百米的巨型法阵，将人困在了其中。
船上的修士一半御剑飞行在半空中，一半围着阵法打坐施术，他们虽然不全是身穿白衣，但各个仙风道骨，再加上施术时一个个身上都散发出光芒，场面不可说不壮观。
至于简临微所处的位置就更惊人了，她在祭坛上方临空搭造了数十层台阶，台阶之上有一块空地放着她的嵌了金镶了宝石的宝座，四周还立着几根通天高的罗马柱，她的身后电闪雷鸣，反派气场十足。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能说不愧是简临微。
她此刻懒洋洋撑着下巴注视着下方人群，眼中隐隐有些疲惫，显然南无寻给她制造的麻烦不小，她已经等得不厌烦了，可惜演员还没就位。
李星然到达现场，远远朝她一望，两人对上视线，相互读懂得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演员就位，好戏开场。
简临微来了精神，尽职尽责说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的台词，“小女子究竟犯了何罪？惹得各位仙长如此追逐。”
她的态度十分嚣张，跟“小女子”三字一点都不搭边。
言自清道：“你将人献祭于诛仙阵是第一宗，抽取他人魂魄置于瓷器内是第二宗，以欺骗手段获取他人记忆是第三宗，现今以众人性命要挟更是罪无可赦。”
简临微冷笑一声：“哦？你难道不是因为揭露你将师弟推入深渊的秘密才恼羞成怒的。”
果然，言自清脸色微微发白。
南无寻皱了皱眉，干脆别过脸不再看她，脸上是极其厌恶的表情。
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把这人嘴巴撕下来。
台下虽没有修士窃窃私语，但看向言自清的目光明显变了。
论攻心简临微确实厉害，一句话就能把人心给搅乱。
看见了想看到的画面，她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道：“你怎知他们不是自愿的呢，我这云舟上的规矩定得清清楚楚，来的人哪个不是想得到点什么，有人求富贵有人求功名，包括你们，难道不是来求修行的，我给予了他们想要的，那么作为回报，是不是也得给我什么。”
众人沉默了，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此时，一名修士从人群中站出，他大声喝道：“胡言乱语！妖女受死！”
他口中念诀，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剑听他的命令攻向了简临微。
简临微却不躲不闪，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手一指，那柄向她而来的剑转了个方向，带着更大的威力飞向那名修士，眼看着将要刺中他，言自清出手挡住了剑。
“一起上吧！”简临微轻蔑一笑，缓缓站起身。她背后乌云翻滚，数道闪电劈向御剑而来的修士。
一些修为较弱的根本来不及躲闪，已被劈倒在地，剩下的人合作形成了一个结界，这才飞到了简临微身边，有了与她进行实打实武力对决的机会。
修士们祭出了自己的法器，简临微却不用兵器，赤手空拳迎击他们，一批人被打倒，另一批人便赶紧接上。纵使她武力值拉满，但对方人数太多，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大约过了一刻钟，简临微并不见落败，他们越飞越高，最后隐在云层里，李星然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几个光点、听见兵器发出轰轰的争鸣声，由此可判断这场打斗必定十分精彩。
言自清没有加入这场战斗，他凝神望着天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盘腿打坐的那部分人一直没动。
李星然仔细观察了他们一阵，眼皮跳了跳，“他们这是在召灵？”
她原本以为他们是在商量解救被阵法困住的普通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中间的阵法无非是个比较复杂的困阵，这么多人不至于解不开，那么这帮人一直坐着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在集体召灵。
召灵字面意思就是把死去的魂魄召来，李星然曾在书中看到过这种术法，人死为灵力量本就比活着的时候大，枉死的又比正常死亡的厉害，怨念经久不散，若是被召回世间，非要将害他们之人撕碎为止。
这种召灵术并非邪法，而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
简临微将不少人魂魄囚于瓷器中，这些人皆不是自然死亡，怨气自然冲天。
南无寻道：“看来另一位角色要登场了。”
李星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到了冯姑娘。
她表情凝重，手里抱着一个罐子。
这时，言自清走到了她的旁边，对她道：“请姑娘施以援手。”
“这……”冯姑娘依旧犹豫。
“让死去之人安息吧。”
他这话一说完，冯姑娘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将手中罐子往上一抛。
咣当一声。
罐子四分五裂，里面的粉末随风飘扬。
李星然：“……这是骨灰？”
南无寻：“不，是瓷人的粉末。”
李星然明白了，召灵也需要一定的媒介，作为曾经灵魂的寄存体，必定含了他们许多怨恨不甘，比起普通的术法召灵，有一样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刹那间，强大的怨灵聚集在一处，冲破云层直向害他们之人而去。
云端上的简临微脸色微微一变，她飞快落了地，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冯姑娘。
冯姑娘别开视线，道：“抱歉，主人，他们应该得到安息。”
怨灵跟随她而来，随即将她吞噬。
言自清在此刻出手，布下镇压大阵。
也在此时，李星然迅速划破手指在一张空白符纸上画下护灵符，保下了简临微最重要的主魂。
天上乌云尽散，露出点点星光，月光洒在海面上，宁静又祥和。
海面上有几束光亮行来，待近了才发现是数百艘小船，船上躺着靠着或站着惊魂未定的人们。
一名身着素袍气质非凡的女修御剑飞到了船上，对着言自清喊了声师兄。
同时，李星然看到许祎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对着她挥了挥手。
毕竟是多年朋友，不用她说，李星然就明白他们的计划了。
言自清早在来云舟之前安排好了他的师妹师弟接应，趁着跟简临微打嘴炮期间已联合许祎等人暗自将船上的普通人救走了。
无论何时，先保证苍生安全倒也符合他们修道之人的一贯守则。
戏很真，结局也很美满，但不知怎么的，李星然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了想，她问：“朝云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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