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消失在张想发的视线里，她举着的伞不知何时歪倒在地。
“……疯了吧？”
她和沈玳玳之间，肯定疯了一个。
张想发感觉自己暂且很正常。
“她什么意思？”张想发指着沈玳玳离开的方向，转头问磨蹭着走过来的亲卫。
“在下什么都没听见。”亲卫果断装死。
张想发也不在意，只觉这雨下得不是时候，糊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沈玳玳这话说得跟遗言似的，她怀疑沈玳玳是不是故意勾着她玩呢，无奈就算是圈套她也不敢不跳，刚想让车把式再跟上沈玳玳的马车，一张口才发现，这几人都没看清沈玳玳走了哪条路。
亲卫假装没看见张想发谴责的目光：“张姑娘还要去哪？”
“去……还是去护国公府吧。”张想发叹了口气，对天祈祷沈玳玳没去别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张想发忘了这世界的天就是她自己，祈祷祈错了人，总之这愿望是没实现，张想发都坐护国公府喝了两盏茶了，沈玳玳还没回来。
张想发等得愈发焦躁，可这会儿雨下得极大，黑灯瞎火的出去寻也寻不明白，就算她的命不是命，人车把式的命总是命。又等了不知多久，没等到沈玳玳，却等到满脸疲惫的沈琏。
沈琏似是跟奚缕珠谈妥了条件，只是这奄奄一息的模样，能看出斗法也不是那么顺利。她回府后听说张姑娘还等在府上，自家妹妹不知去向，赶忙来见张姑娘。
见她走过来，张想发也顾不得礼数，三步并两步地嗖嗖嗖飞沈琏面前：“沈二姑娘不知道去哪了，一直不回来，我在顺天府那儿见着她，她就突然走了，我怕她出事……”
已经听亲卫说过事情经过的沈琏仍耐心听完张想发颠三倒四的话，而后轻声说：“张姑娘，有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听了别生气。”
“什么事？”张想发有种不妙的预感，一般这种开头的话，她听了肯定会生气。
沈琏难得踌躇：“先前你说不会真杀，我不太放心，怕你失手，就给我妹妹备了份通关文牒和路引……这不是没用上吗？我就没说。我妹妹可能是看见了，所以她现在……可能……已经……出城去了……”
“……”
沈琏越说越小声，她心虚主要是因为她忘了给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备一份。
张想发可能是因为今晚经历了太多，大喜大悲都来过几回，很难再有多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会儿竟还接受良好，还能暗暗点头沈大姑奶奶准备齐全。
要是能把她那份也准备齐全就更值得点赞了。
张想发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这个时候，城门都还没开吧？”
沈琏轻轻提醒她：“我沈家是开国以来惟二的国公府之一，且我沈家同宋家不一样，我和大公主关系还不错。”虽然也被坑了一把。
简称超级关系户。
张想发抹了把脸，那她还替沈玳玳冲什么锋？要不是看在她是创世神本神的份上……狗屁创世神！张想发狠揉了下眼睛，放弃挣扎往外走：“沈二姑娘走哪条路，你总该知道。替我备车吧。”
“夜里行路不便，张姑娘等天亮了再走吧。”沈琏劝她。
“你不担心你妹妹？”张想发狐疑。
沈琏干笑。迩蓝、迩黛都在，车上两亲卫，车外面还有六暗卫，她敢说她自己身边都没自家妹妹身边安全。
张想发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薅了把自己头发，薅出满手水：“劳烦备车，我现在就去找她，城门也劳烦打点一下。”
沈琏只需要沈玳玳平安就好，自是不需要跟在沈玳玳后面跑。
但她求得更多。
很快，一辆小车低调过了城门。
全程目睹城门守卫大变笑脸的张想发捶胸顿足，她怎么就忘了给自己加一个有钱有权的身份！后悔！
出城门之后，张想发更加辨不清方向，只看得见前方重重叠叠的山影。雨下得比她想象中更大，马车跑得比往日更加颠簸，得亏车把式经验极其丰富，带她们顺利过了好几个坑。
沈琏派了两个亲卫跟着她——这回倒不是沈琏小气，她是真没那么多人了——其中一个就是在顺天府门口装死那个，姓荣，另一个姓丁。
丁亲卫脸有点长，看上去就苦大仇深，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张想发寐了两个时辰，醒来天已经亮了大半，路上的景色还是那般，只是满地枯枝残叶的，多少是让人心惊。张想发坐得屁股长茧，闲来无事同荣亲卫搭话。
“你同僚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张想发小声问。
荣亲卫义正辞严：“在下不知。”
“你同僚到底在看什么呢？我们跑再快，也追不上你们二姑娘啊，她这么努力工作，是不是有点憨？”张想发暗戳戳挑拨离间。
荣亲卫不假辞色：“在下不知。”
“你这样是消极怠工啊。你们都没睡呢？要不你睡会儿，让你同僚多守一阵，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揭发你。”张想发锲而不舍。
荣亲卫有点心动，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在下不——小心！”
荣亲卫拽过张想发，一块滚石从她脸侧擦过。丁亲卫已经先一步跃出马车，用背撑起即将侧翻的车厢。
见张想发已经缩到安全的角落，荣亲卫也跳下车，和丁亲卫合力把马车掰正了。马也被落石砸中，虽未受伤，但肉眼可见的烦躁，车把式安抚了好一阵。
张想发下车时便看到，那三人均是神色凝重。
方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张想发还没来得及惊慌就结束了。她回头一看，是刚才经过的一座山出现小范围的塌方，还好两位亲卫和车把式都反应及时，她们正巧没处在中心位置，这才逃过一劫。
几人草草检查了马车后，便又迅速前进，不敢再停留在这个危险的位置，却还未行进多远，就又听见前方传来轰隆一声。
丁亲卫去探看后回来，严肃道：“是流石。”
这下几人脸色更加难看。张想发虽不知流石到底是什么，但也猜出估计是和泥石流有点像，前面行路都会非常危险。不知沈玳玳已经行到了哪里，只盼着她运气能稍好一些。
两亲卫和车把式都不大想继续走了，她们本就觉得自家二姑娘挺安全，暗自嘀咕张姑娘是吃饱了没事做。但张姑娘毕竟是主子那一级别的，她们不敢违抗，划拳之后决定指派荣亲卫去和张姑娘谈谈。
“张姑娘，再往前走你恐有危险，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荣亲卫说得战战兢兢。
张想发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平心而论，她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当然也是她张想发笔下的一员，她这个创世神也没想把人往死里坑的……
“绕道吧，继续走。”
张想发说完就别过脸，不再看她们。
荣亲卫噤声了，丁亲卫一直拉着脸，倒看不出多大的区别，但车把式若有若无的长叹就太明显了，张想发恨不能把自己耳朵扣起来。
她心里烦闷，也没了说闲话的兴致，亲卫们更不会主动说话了。车厢内只听得见外面暴雨刷刷的响声和山石滚落的碰撞声，马蹄溅在泥地里，风雨卷起的灰尘打在张想发身上。
张想发怀疑这世界坏掉了。说好的风调雨顺呢？难道剧情里就必须手动排除一切灾害，她得写“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泥石流、台风、地震、火山喷发等等等等一切可能影响人类生存的自然灾害”？那还算是个正常的世界吗？
还有下雨天到处乱跑的沈玳玳，等她找到她了一定要好好批评一下这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自己绕的这个路会不会刚好错过她……
暴雨之下，倒越发闷了。
雨还下得密集，半点没有停下的征兆，把白天都压得昏暗不少。张想发她们行了许久，总算到了相对平坦的地方，几人绷紧的神经也得以缓下。
这一带稀稀落落有些农家，她们起了寻个农家暂歇会儿的心思。
马车放慢速度，几人一路走一路打量。荣亲卫看准一家同张想发说道，却见张想发目光炯炯盯着前面：“再往前走，前面那个。”
荣亲卫便也探头去看，果真看见一个很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路边，她们家二姑娘正从那农家走出来。荣亲卫不由地琢磨张姑娘运气真不错，这都能赶上。
沈玳玳穿得简素，头上挽簪，真如农家女子一般。她刚走出来，又回身去同那农家娘子道谢：“多谢娘子相助，来日——”
“沈二姑娘！沈二姑娘！”
沈玳玳话刚起个头，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她一怔，僵硬地转过头，便见拎着裙子一脸欢欣鼓舞的张想发朝她奔来，在大雨里一边跑一边朝她挥手，险些摔进泥坑里。
怎会是张姑娘……沈玳玳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一时手足无措，情急之下，竟又转身进了那农家，砰地关上房门。
张想发：？
明天有事更不了噜，后天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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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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