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已经接近深夜了,天比白天时更冷,陈从玉穿得不薄,但身上出了汗没干,冷风一吹就像是用凉水洗澡一样。
进了堂里,文寻还在楼下等着,见人回来,温声开口:“回来了,是不是饿了,给你留了饭一会儿吃点吧。”
旁边是个陈从玉不认识的男人,长得很清秀,他多看了一眼,那男人没看他,回后厨拿东西去了。
“文寻公子,那是何人,店里的小二长得也这般好么?”陈从玉坐下先给自己灌了口水,随意问道。
陈从玉喝了两碗热茶才缓过来劲儿,却久久未听对面人说话,他抬头困惑:“嗯?文寻公子累了么,我回来太晚了,还劳您费心。”
他身形背光,坐的端直,烛光在他身后,像是寺庙佛堂高台上稳坐的观音像,神色不喜不悲。
“你也觉得他长得好么,是我的侍卫,你喜欢他,我送给你。”文寻话里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仿佛真把他和陈从玉之间的兄弟情看得多重。
陈从玉一下子瞪大眼睛,没想到会跑偏到这种程度,连连拒绝:“不不不,我只是说说,我对那个……龙阳之好没兴趣。”他也不想因为人家的侍卫和雇主有隙。
但文寻好像是真不高兴了,抛下一句“你自己吃吧。”起身就走了,留下陈从玉和刚出来的白羚面面相觑。
白羚看起来是个高傲的,把东西一放,跟着文寻上去。陈从玉心里有点羡慕,文寻公子的男侍卫们都真有个性。
“公子,您真想把我送给别人么?”白羚进门跪在文寻脚下,期期艾艾地看他,头轻轻歪在文寻腿上。
文寻移开腿,避免他的接触,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脚边跪着的人,声音冷的像屋檐角上结了冰的雪水:“白羚,别想你不该想的,出去。”
白羚想解释他对那下面坐着的收尸人无意,但看见文寻冰冷的眼神,他很快就意识到他想错了,是公子知道了他真正的心意,他心下一黯,退出去。
陈从玉来得时候正好碰见白羚出来往自己房里去了,行动间似乎还有些不方便。
他心里警铃大震,仿佛天降一道惊雷劈中了他,劈得外焦里嫩。等等……不会这个男人是文寻公子的……难怪文寻会生气,难怪没见乌蓬,换成了这个男人。
那他还要不要进去,现在进去不会撞到什么吧。
门外徘徊着,听见里面文寻的声音:“是从玉在外面吗,进来吧。”
“我之前没生气,从玉不要误会。”不等陈从玉说明来意,文寻率先开口。
“哈哈是嘛,我还以为是你喜欢他,所以听我夸他,你不开心了。”陈从玉打了个哈哈,既然是人家小情侣的事,自己嘴笨,也就不参合了。
“等等,你说什么?”文寻胸廓剧烈起伏,那双温柔静雅的眼睛睁大。
陈从玉头一次见文寻这样大的反应,原本坐在椅子上登一下站起来,还差点站不稳摔倒。
他赶紧上去扶,本想轻轻晃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却不想文寻突然脸色苍白微曲着身半靠在他怀里痛呼:“嗯……我好像崴到脚了。”
陈从玉甚至能感受到文寻的吐息打在他的脖颈上,抚得他痒痒忍住没挠他开口:“那我找你那个小侍卫过来给你看看。”
文寻似乎痛极说话都无力:“你说白羚么,我刚才才训斥过他,现在不好再叫他过来,而且他都二十三了,不算什么小侍卫。”
“从玉能扶我到床榻上吗,我自己看看就行。”
陈从玉应下来,扶着人想往前走,但文寻的脚伤好像很严重,一个劲儿地靠在他身上迈不动腿。他急得直冒汗,两只脚交替着往前迈,其实还在原地踏步,他纠结了一会儿,干脆俯身打横抱给文寻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他肩膀宽阔,两条长腿往前走,手臂紧紧地箍着文寻。
也不是第一回抱了,文寻可不轻,要不是他锻炼得当,换一个人还不一定抱得动,陈从玉自得地想。
见文寻脱鞋都不利索,他干脆送佛送到西,把人鞋袜脱了,冷白的脚踝上挂着几道青色血管,脚踝一侧高高隆起。他看了眼文寻说:“公子忍着点。”接着伸手去探,还好没骨折,只是挫伤。
“文寻公子,可有伤药?”
文寻点点头给他指了个方向。
上药的时候,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减少痛感,文寻说起话来。
“白羚是过来接替乌蓬的,他年纪小做事不牢靠,白羚年纪大稳当才让他来的,我一直洁身自好,还没过通房呢,从玉刚才一问真是把我吓到了。”
陈从玉也有些尴尬,好端端的把人家当成断袖。
想起什么,文寻说:“今日我让绿意买了些衣服回来,你明天试试。”
“文寻公子做雇主这么大方吗?”
陈从玉上药的手停下来,手指落在文寻脚踝上,药膏被体温化开,在皮肤上缓缓淌开。
“要流下来了。”文寻提醒,眼睛看着陈从玉有些慌乱地擦揉,“从玉不是外人,一些小东西不算什么。”
“我还要指望从玉给我们带路呢。”
这什么傻白甜啊,不过一个带路的,竟连人吃喝穿住都包了。
上完药陈从玉就要走,还没站起来就感觉什么东西拽住自己。他被迫弯着腰看见几根玉白的手指勾在他的腰带上。
“从玉,能留下来陪我么,晚上起夜可能不太方便,但是……”
陈从玉会意,留还是不留,以往他肯定不会犹豫,但是今天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好像今天猜测文寻是断袖,他就真的是了一样,刺挠的很。
文寻看着他迟疑,松口:“那算了,晚上我大概是能起来的,起不来扶着桌椅走也是可以的,你走吧。”嘴上说着,手指勾得更紧。
“那我就打搅公子了。”文寻好像有点可怜,侍卫都太有个性,没人听他的,好惨。
陈从玉这次躺在外面,方便起来帮助文寻,他不是个喜欢睡前聊天的,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留文寻一个人在外面眨巴眼。
月光渐渐从陈从玉移到文寻身上,两人并排躺着,都是一副熟睡的美人脸。
突然其中一个睁开了眼,他悄悄下床,动作快速而娴熟,身影在黑夜里显得更加幽黑静静地站在床边观察另一人,确定对方已经睡熟,他俯身捞起那人搭在床边那截皓腕轻轻放在床上。
随后身影打开窗户飞身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时间再次寂静下来,略显凌乱的床上只躺着个头发蜿蜒散落的美人,一切都归于静好。
只那脸颊旁玉白的手指微动。
“你昨夜出去了?”文寻坐在镜前,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陈从玉,铜镜微黄,脸庞在里面显得模糊又温柔。
“是啊!”陈从玉毫不掩饰地回答,笑容清朗,仿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昨天起夜来着,倒是文寻公子你,昨天好像没起来过。”
文寻笑了笑:“我起来了,只是你没看见。”
“哦,是吗,那兴许是我睡得太熟了,倒没帮上你的忙。”陈从玉不在意地笑笑。
文寻笑容落下来,他说错话了。
“陈公子,下面有个男人找你。”绿意推门进来,打破了有些安静的氛围。
陈从玉脸从铜盆里抬起来,脸上挂满了水滴,一连串的水珠从他眉弓鼻尖滴落,长长的睫毛黏成一缕一缕,被水流压低。
“谁啊?”陈从玉接过文寻递过来的毛巾,脸闷在上面,声音都变沉了。
“我也不知道,是个很健壮的男人,五大三粗的,一脸络腮胡子。”
啊,程老三,来的正好。
陈从玉放下毛巾出去,文寻和绿意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下去。
“来的真早,怎么找到我的。”
陈从玉从二楼下来,从程老三的视野看过去满眼都是腿。
后面还跟了个穿着白衣的公子,优雅矜贵,除了似乎腿脚不好,走路有些不稳。
啧啧啧,人和人果真不一样,老大也真是的,没善心,也不扶扶人家。
程老三笑道:“你们进城带着驴马的,数量还不少,长得还好,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是吗。”陈从玉站起来若有所思。
“先说什么事?”
程老三回头,从客栈外召来一个带了孩子的妇人。两人均是一身白衣,像是在戴孝。
“这是干嘛?”陈从玉抱臂倚在柱子上看着程老三。
程老三腆着脸凑上来:“老大,你不记得了,这是昨天抢了马车的那个。”
“哦,然后呢。”陈从玉直觉程老三没憋好屁,铁定看人家母子可怜有事求他。
“她男人刚死,他家的钱都放她男人那儿,但死活没找到。”程老三搓搓手,笑着说:“我不是想起来老大你会看相么,你能不能……”
“我能不能看他那男人面相,找找她家钱放哪儿了。”
“哎,是是。”
陈从玉跟着也笑起来:“可以啊,出钱。”
“老大,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怎么还谈钱呢!”
“行啊,不谈钱,谈点交情吧。”
程老三感觉心里毛毛的,跟着陈从玉又走到客栈外。
陈从玉带着程老三来到客栈外:“交换一下,我把你的事办了,你就把我的事办妥。”
“什么事?”
“给你办完了再说,让人带路吧。”陈从玉二话不说就要出去。
“从玉,我能跟去看看吗?”
文寻追出来,很好奇:“我还没见过给逝者看相这种事呢,让我去看看吧。”
陈从玉问:“你脚不是才崴到吗,就别跟着去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还是静养为好。
文寻嘴角的笑僵了下,随即说道:“不妨事,绿意可以推着我去,我还没见过这种事,从玉就让我去吧。”
接着绿意从一旁推出一个——轮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的,雇主要求,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陈从玉点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往那妇人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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