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影片 全

“他死在朔雪抵达不到的异乡……风从西北过,蓝征。”黑暗的观影室内一片静寂,位于幕前一排排木椅座无虚席。嵌在墙体中的大屏幕上,正放映着雪珊大学近五年来的经典。长发披肩的男人长着一张忧郁的脸,眼神哀悼着说话,冬日的雪光在他头顶波光粼粼,吞没他的明天,沉甸甸的树枝压不住雪的重量,原来寂静除了防御,竟也可以动人:“临死前,他说他要回到赫拉北部,回到雪的故乡。他要我送他归去,带着火烧成灰的他——飞扬向大海。”

“我原以为我不会为他而伤怀,你该知道,我与他之间注定要离散。所以我将自我表露成三分,一分不情愿,一分冷眼旁观,一分自高高在上,装成那无暇顾及的模样与心态。可那一天,那一天、当我风尘仆仆而来,穿着应季的雪地靴,踩在现在脚下这片白茫茫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眺望四周时,我发现我的心沉了下来。一点点,一点点,像鲨鱼躲藏在水面之下,不知何时它已偷偷吃饱喝足。”

“这或许不是你能理解的事情。‘这不应该’,或许你要这么说。”

“事实上,醒悟过来后我也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我竟不能接受他的离去、为他的离去而伤怀。”

潺潺流水声本该磨损了男人声带,他的声音却在这样的自然下一字一句皆清晰:“他是在折磨人,而非爱人,我自然……不该情动。”

“我若情动,岂非非我所愿?”

“他没有折磨你!”愤怒的叫嚷突如其来响起,站于长发男人不远处的青年眼中怒火昭然若揭,他气势汹汹,几下大踏步走近,佟墒雅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都能感受到幕中发声之人强烈的忍无可忍:“许捷!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装腔作势颠倒黑白!你不要以为曲裳羽死了,今天这里又只有这些人,你就可以随便说话、添油加醋!”

他一拍桌子,扬眉怒指。

被他反驳抨击的人冷下脸,所有的“忧郁”“伤感”一夕退去,乍然色变,全然的不耐。

“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被称作“许捷”的男人眉宇之间冷冰冰,口气也从“经典受害者式痛苦含怨”转为横冲直撞,山雨欲来。

“游戏规则就要这样,你能不能分得清现实与虚幻?!”

“那就请不要夹带私货!”青年怒目而视,他甚至在风波不断时眼含不屑,语调嫌恶:“瞧瞧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些什么?酸不酸啊!现在青春疼痛文学都不流行这个调调了知不知道?装什么迟来的领悟,迟到的深情比草贱这个道理懂不懂、装文艺的谜语人——!”

铿锵有力的声调下落时,惊起小广场红色地砖上咕咕作叫的灰蓝肥鸽,它们走地鸡似的急走两步,才扑棱一下拍着翅膀,一边不满地鸣叫,一边成群结队地飞远了。

男人无视他的抨击,自顾自频频抬腕看表。谁都能看出来他表现得很不耐烦,“声势浩大”,目中无人。

青年将一切细节都看在眼里。忽地,蓝征冷笑。

“许捷,别整那出。你知道你只适合做你自己,不适合装受害者,装情圣,或者其他什么演戏。”

和平到此为止。

之后的画面飞速变换,影片中人针锋相对,不欢而散,各自散开或静或动,寻找线索。通过众多人物之口观众得知,原来,这竟是一场游戏,无人能知究竟是谁在操纵他们的命运,众人齐聚一堂的原因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所有人心怀鬼胎,心思各异,恨不得拼命抖落别人知道的信息,自己的则闭口不提。

有两人好像一个异类。

这期间,许捷与蓝征意外撞上,二人总是是非不断,矛盾升级,你一言我一语。不止飞鸽逃离,农场边路过的鸡都不愿意从他们中间穿行,再是如何想从他二人口中探听消息的人,在他们身边都待不下去。

意外就在此时来临。

在众人忙碌于寻找线索的第二个晚上,第一位死者,出现了。

“不成熟的初步诊断。死者头部受创,大出血,从创口形状判断,很有可能是被钝器重击所伤。除此之外,目前无其他明显伤口,被发现时其倒在中心广场小花园门口血泊之中,无法判断这里是否为第一死亡地点。对了,他叫奥兰多。”文质彬彬的中年男性扶了下眼镜,他身着深蓝色西装制服,不知从事何种工作。

“你叫什么?”许捷迟来一步,撩开门帘冷静问道。

“科斯塔。”中年男性冲他微笑,他甚至还贴心地做出了提示:“在第一天中心广场游戏时,我坐在你对面,我做了自我介绍。”

“脸盲,不好意思。”

“没事。”

科斯塔看起来毫不介意,他无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以理解。”

短暂的交谈结束,陆续有人到来,他们彼此惊疑不定,围着死者谨慎而小心地交流意见,分别发表看法。

从到来这个鬼地方,见到许捷时起一向表现得似乎格外为正义而义愤填膺的蓝征,出乎意料地冷漠:

“无论死的是谁,又是什么原因,尸体都要找地方尽快处理。”

一片议论之中,科斯塔看他一眼,随后温言笑着赞同了他:“这倒是。”

“谁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困在这里多久,”许捷也不介意接过这个话头,因为这的确很重要:“尸体倘若没有合适的保存条件,不做处理便会腐烂发臭,会发生一些大家不会想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们能赶在尸体发生变化之前出去呢?”一人发问。

“很好的想法,”许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皮质手套,缓缓戴上:“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远处一声尖叫传来,是一名男性的声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前去,接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学生打扮,满脸被惊吓到的苍白。

佟墒雅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葛林中。第一天出场时,他曾坐在许捷的斜对角。

“出、出事了!”葛林中连滚带爬,气喘吁吁:“泰安死了!”

“什么?!”发出疑问的第一人,是一个长发女人。

第二位死者同样死于钝器重击,被人发现时尸体倒在中心广场又一个小花园内,不仔细找都看不见,似是同奥兰多一样,落单而死。

这是很奇怪的一点,泰安和葛林中、那个长发女人是一伙人,他们彼此相识,关系很好。好到本该形影不离。

“第一天的时候,你们三个恨不得出门上个厕所都要带上一个人,怎么今天好像个个都不在朋友身边?”开口的人身形纤纤,长了一张看着一团和气的脸,脾气却不容小觑。昨天中心广场游戏时,所有人的信息中她的路线距离最远、最偏,她说她穿越西伯利亚荒山雪原而来,她来时正好遇上暴风雪。于是在经历乍然一冷一热交替之下,这人今早晨起生了病,现在肩膀上不得不披着厚厚的机车外套。刚刚她一直沉默,直到现在她咳嗽一声,似笑非笑,眼神轻蔑,出言讥讽的理由无关仇恨,不过就是早已看这几个人不顺眼:“真让人想说一句该死。”

“你!”

长发女人怒目而视,悲伤不及。

“这……”

“我说得有错?昨夜是谁在旁人哮喘病发作,急需有人去中心广场后边药店拿药时说的害怕不敢去?”女人口气毫不客气:“所有人都分到了事情在忙!只有你们三个因为是学生,没有给你们安排事做,没有谁比你们更有空闲,离药店更近!”

“要我说,奥兰多根本不是第一位死者,那个哮喘病发作,没有及时拿到药,到现在只剩一口气勉强没死躺在大厅沙发上的那个才是!”

葛林中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

影片之中没有人为他们说话,许捷、蓝征是因为他们二人一旦撞上便会发生口角,聒噪吵闹,众人干脆让他们搭在一起,以毒攻毒,从昨日白天被打发出去到现在,一夜一日未归,并不知晓此事。其他人是因为他们都是此事后来的目击者,知情事件细节,大多心有不快。

科斯塔意味不明地感叹:“疑点重重的死亡。”

有了前面女人的话作垫,有谁不知道他言下之意?

不同于孤身而来的奥兰多,在眼下这个陌生人暂时无法敌我分明、熟识者抱团的局势中,泰安的落单与死亡显得尤为怪异。

“我们之中没有警察,没有医生,没有侦探。断案和研究死因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蓝征环视一周,看清每一个人脸上表情:“如果是谋杀、凶杀,总会有迹可循。如果是这之外,不知为何的神秘力量,那我们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屠刀。”

“既然都悬着一把屠刀,那么我们都有可能死亡。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许捷发言的口吻很有故意呛声的味道,尽管他的语气从容,表情冷静,其他人还是听出来他并非意见相左,而是同意也不让你好过,故意拿腔拿调:“这样一来,真相才更重要。”

末尾,他抛出挑拨。

“毕竟,若是彼此之间出了一位杀人者,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没人想和杀人犯同行吧?”

这时佟墒雅清楚地看到,开场以来,总是笑眯眯的男人,科斯塔,表情瞬间变得冷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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