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内部情报像一把钥匙,为肖春生打开了一扇通往真实战场的门,门后是弥漫的硝烟与冰冷的算计。顾衡不再将他局限于体能和格斗的训练,而是开始系统地向他灌输各种实战技能:野外生存、痕迹追踪、简易□□识别与排除、密语通讯……内容庞杂而危险,每一项都直指生存与杀戮的核心。
训练地点也不再局限于小楼后的空地。顾衡会开车带他深入更加荒僻的山区、丛林,进行实地演练。他们在泥泞中匍匐,在峭壁上攀援,在冰冷的河水中潜行。顾衡是最高效也最冷酷的教官,他示范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对肖春生的要求也严格到变态。一个绳结打得不够迅速牢固,可能会被罚在寒风中重复上百次;一次方位判断出现细微偏差,可能导致整夜无休的强行军。
肖春生咬着牙,将所有体力和精力都压榨到极限。他不再抱怨,也不再质疑,只是沉默地执行,疯狂地吸收。他知道,顾衡灌输给他的每一点知识,锤炼他的每一分技能,在未来某个时刻,都可能成为保命或者完成任务的关键。那种被需要、被赋予重任(尽管是被强加的)的感觉,奇异地抵消了一部分被囚禁的屈辱,转化为一种沉甸甸的、近乎自虐般的动力。
他的气质在悄然改变。曾经外放的锋芒被内敛的锐利所取代,眼神更加沉静,却也更加深邃,像一口望不见底的深潭,偶尔掠过一丝属于猎食者的冷光。身体上的伤疤添了又添,旧的未愈,新的已生,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与疼痛为伴。
期间,顾衡离开过几次。有时是两三天,有时更长。他从不告知去向,肖春生也从不过问。但每次顾衡离开,小楼会被从外部彻底锁死,肖春生能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自己的房间和楼下客厅,食物和水会提前准备好。他像一个被暂时遗忘的物件,留在寂静的囚笼里。
独自一人的时候,肖春生会反复演练顾衡教给他的东西,会对着地图和之前的情报进行推演,也会……不受控制地猜测顾衡的去向和正在做的事情。那些“工作”是否危险?他的伤,是否是在某次行动中留下的?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烦躁。他不该去想这些。他和顾衡之间,只有冰冷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
可当顾衡风尘仆仆地回来,带着一身掩不住的疲惫和有时是新添的、细微的伤痕时,肖春生发现自己无法完全视而不见。他会下意识地留意顾衡的脸色,会在他咳嗽时屏住呼吸,会在顾衡不经意流露出疲惫时,默默地将训练强度暗自提高,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值得”对方如此的付出与……折磨。
这种扭曲的、近乎争宠般的心态,让肖春生感到羞耻,却又无法遏制。
这天夜里,顾衡回来了。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他推开小楼的门时,肖春生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擦拭一把军用匕首——这是顾衡前几天给他,让他练习保养的。
顾衡没有开大灯,他将一个帆布背包随手扔在墙角,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起来极其疲惫,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大衣的肩膀处沾着已经干涸的、不易察觉的暗色泥点。
他没有看肖春生,径直走向厨房,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仰头灌了下去。冰冷的水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流淌下来,没入衣领。
肖春生停下擦拭匕首的动作,看着他喝水的背影,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能闻到顾衡身上带来的、一股混合着汗水、尘土和……一丝极淡血腥味的气息。
他受伤了?还是……别人的血?
顾衡放下水瓢,用袖子抹了把脸,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肖春生身上,以及他手中那把被擦拭得寒光闪闪的匕首上。
“准备一下。”顾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半小时后出发。”
肖春生心头一凛:“去哪里?”
顾衡走到他面前,拿起他手中的匕首,指尖拂过锋利的刃口,眼神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
“带你,”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刺肖春生眼底,“去见见血。”
……
半小时后,吉普车再次驶入沉沉的夜色。这一次,顾衡开得极快,车身在颠簸的土路上剧烈摇晃。肖春生坐在副驾驶,系紧了安全带,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被黑暗吞噬的荒野。他没有再问目的地,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对未知危险的兴奋。
顾衡没有说话,专注地开着车,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车子最终在一片远离道路、靠近山脚的密林边缘停下。顾衡熄了火,拔出钥匙。
“下车,跟我来。”
他率先下车,从后备箱取出那个帆布背包背在身上,又拿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检查了一下,插在腰后。然后,他将另一把同样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递给了肖春生。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沉甸甸的。肖春生接过枪,手指熟悉地搭上扳机护圈——这些操作,顾衡早已教过他无数遍。
“记住我教你的。”顾衡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林中几乎微不可闻,“跟紧我,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锐利如鹰,带着一种肖春生从未见过的、凝如实质的杀意。
肖春生深吸一口林间冰冷潮湿的空气,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感官被提升到极致,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辨。
顾衡不再多言,转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密林深处。肖春生立刻跟上,脚步放得极轻,呼吸调整到最缓,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那个模糊而矫健的身影。
林深露重,黑暗浓稠。他们像两道影子,在树木的掩护下快速穿行。顾衡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选择最隐蔽的路线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顾衡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隐蔽。
肖春生立刻伏低身体,借助一丛灌木隐藏起来,心脏在寂静中咚咚直跳。
顾衡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极轻微地打了个手势。
肖春生顺着那个方向望去,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远处林间空地上,隐约有几点微弱的光亮在晃动,还有压低的、模糊的交谈声传来。
有人!
而且,从对方警惕的姿态和隐约可见的武器轮廓来看,绝非善类。
顾衡缓缓抽出腰后的手枪,消音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他侧过头,看了肖春生一眼。
那眼神,冰冷,平静,带着一种将生命视若草芥的漠然。
肖春生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喉咙有些发干,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迅速回放着顾衡教导的所有要点:呼吸控制,瞄准技巧,一击毙命的部位……
顾衡不再看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光亮摸了过去。
肖春生屏住呼吸,紧跟其后。
杀戮,在暗夜中,无声地拉开了帷幕。
而他这把被精心锻造的刀,终于,要迎来第一次淬血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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