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和谐对视

他依约邀请恶魔客人在咖啡厅闭店后去附近的bar喝上一杯,后者已经在缺眠的烦恼中一路都在揉动自己的太阳穴,即使向安室透表现出了警惕心,但她忍耐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尽量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酒侍将安室透存放的那瓶山崎威士忌拿了上来,干果和巧克力香在开瓶时漫溢出来,安室透往两只冰杯里倒上一圈红琥珀色的酒液,然后推了一只杯子到恶魔客人的面前。

感受到他将酒杯推近,她微微战栗,用余光穿过手臂确认了他的动作,她已经取下墨镜,金色的睫毛正微微扇动。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安室透说,“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

“对亚洲人来说,俄罗斯名字相当难记,而我的名字也确实毫无意义,”她疲惫地说,“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即使是假名也不愿意编一个给我,”安室透笑了,“用樱子、和子之类的日本名叫你也可以?”

她瞥了安室透一眼,威士忌的香气似乎堪堪让她的眉眼柔和了一些,她说:“我奶奶是日本人,我算混血,你想这么叫我也可以。”

“啊,这就是你来日本的原因,”他摆出了然的表情,“苏联去年解体,如果是俄罗斯的话,现在应该是相当混乱的情况。”

“万一我是乌克兰或者白俄,阿塞拜疆或者格鲁吉亚呢?”她懒懒地开了个玩笑。

“那看来确实是俄罗斯。”安室透听出了她的玩笑。

“我八岁之前都在东京,”她杯里闻香用的那一点威士忌已经被她喝净,安室透又替她满上杯底,她继续说,“那之后,五年在阿富汗,十年在俄罗斯。”

阿富汗战争。安室透早已猜到这些。

“你二十三岁呀,”他说,“看着是比我小不少。”

闻言,恶魔用她的红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用透露出嫌恶的语气说道:“一张天天吸引女高来店里的脸,刚刚告诉我自己比我大不少?”

安室透容忍她的说话方式,因为她的手指没有离开过她的太阳穴,他说:“比你大三岁,二十三很好,即使回到了日本也还能重新融入,听起来你还有家人在日本,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她俯下身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或许是因为头疼感加剧,她屏息抬起头来,倚着手臂靠坐在吧台上:“啊啊,我没有家人在日本,我的家人死完了,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的话。”

“……我很抱歉。”安室透真心地说道。

她没回应他的致歉,而是保持那个倚靠手臂支撑的姿势,复又把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安室透伸手想帮她重新倒上,她却先他一步拿起那瓶威士忌,往杯子里满满当当倒上了一杯。

又是一满口威士忌。不管亲眼目睹多少次,安室透都会在心中对苏联人的饮酒能力感叹。

“我说,服务员小哥,”她眯着眼睛说道,“十八年陈的山崎可不便宜,这是你的工作可以支撑你支付的价格吗?你还经常——经常翘班。”

“是副业,”安室透回答,“我其实还是一个侦探。”

她愣了愣,随后大笑了起来。安室透没有看她,任由她在自己身边笑得前俯后仰。

“你?侦探?”她的笑意还未褪去,“替人找丢失猫狗的那种,还是闯进命案现场擅自调查的那种?或者帮妻子找丈夫的出轨证据,帮丈夫跟踪疑似不忠的妻子?”

安室透想温和地向她解释自己的侦探工作,但她却摆手打断,并用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停住了提杯的手。

“你知道,在苏联,一个退役的军人和克格勃打交道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会调查你的思想精神和生活状态,保证你依然是CCCP的忠实拥簇,猜猜看,我们坐下聊的每一句话,你让我想起了谁?”

她抬手看了眼表,说:“十五分钟,你用十五分钟知道了我对日本并不排斥,知道了我在日本和俄罗斯生活的时间,也知道了我参加了五年阿富汗战争,还知道了我在日本没有任何家人。”

“一个咖啡厅的服务员,却从来不为生计忧愁,总是无偿为所有人提供额外的服务,邻里之间对你的评价都很好,但时常会消失很多天,现在他告诉我,什么?他的主业是侦探?”她摆着手,拿自己的威士忌杯碰了碰他的,“我不信会有普通人给侦探付费,调查一个PTSD的前苏联军人。”

她没信自己的任何说辞,安室透心想,那个家人因为PTSD自杀的故事她也没信。但是她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喝下了这杯威士忌,并且在知道一切都是套话的情况下自然地把自己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撒谎?前面的所有信息都是虚假的?

“侦探总是比普通人多一些好奇心,”安室透坦然地面对她的质疑,“倒是你的疑心好重,因为是前军人吗?”

“我没有疑心,我只有直觉,”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也没必要质疑我在跟你说谎,因为我戴墨镜假发掩饰自己的外国人身份,也只是为了安静地生活。”

“我懒得管你是侦探还是日本的什么情报组织,”她又饮下一口,并且敲出烟来点燃,“我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枪声,坦克履带的行进声,哭喊声,我只想在这些该死的声音里好好睡上一觉,你们咖啡厅有能让我睡着的神奇功效,所以我愿意在那里睡觉。”

斯拉夫人的直接了当,配上一个饱受PTSD折磨的灵魂,还有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所磨砺出来的“直觉”,这一切组合成对安室透而言全新且不曾见过的人格,他承认自己第一次在调查对象面前出错了牌。

“为什么不选择吃药,而是选择酒精?”他冷不丁地问道,他卸下了“安室透”的面具,用降谷零的声音问她,“短暂的麻痹和有效的治疗,有你这样的理智,应该选择后者吧?”

面对安室透失礼但直白的提问,她反倒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我在俄罗斯吃了一年多的药,吃到对安眠药产生了抗体,其他精神类药物让我置身幻梦停止思考,但是一旦停下它,我依然会活生生地落回地狱。”

她懒洋洋地吐出烟雾:“一个做梦的废物,或者一个清醒的疯子,我选的是后者。”

“正确的治疗才有可能痊愈,”安室透说,“苏联曾经是你为之奋战的国家,现在你的信仰破碎了,所以你也想和碎裂的苏联一样不再痊愈?”

“别和从前线下来的人谈什么信仰,”她低下头,鲜红的眼睛瞥向安室透,“我们都是人形野兽,还在努力回忆人是怎么做的。”

安室透不再说话,于是她也保持了沉默。bar的音响里放的是一首Lo-Fi Hip-hop,音调缓慢但跳脱,像回忆中变得哀伤的盛夏,她指尖的烟雾缭缭而起,丁达尔效应汇聚在他们的头顶,灯光晦暗复杂,但点亮她疲惫的红眸。

最后那杯威士忌也被她饮尽,在她起身之前,安室透对她说:“你可以不用戴墨镜,也不用戴假发来咖啡厅睡觉。”

“这我就要说了,”她招手让酒侍去取自己的外套,“是的,我是军人,我疑心很重,我已经招来了你这样一个麻烦家伙。”

“这里是日本,不是苏联,”安室透接过自己的外套,看着她把烟和火柴塞进口袋,他说,“让任何人都可以安心睡觉,这件事情正是我在努力做的,所以我说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去那家咖啡店,那么你就是可以。”

她倏然抬起眼睛看向他,安室透对她回以淡淡的凝望,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而她此时总算没把她的那股斯拉夫劲头发散出来,她像个日本人一样向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狡黠笑容。

“好吧,不过我承认,慕斯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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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BG】沉默的愚人船
连载中贺誉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