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和耐心。”
特利迦听到卡尔克萨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然后对方就彻底对他视而不见，几步走过院子就要进屋里去。
但特利迦在卡尔克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抬手拦住了他。
他的目的必须达成，无论用什么方法，但如果有可能，特利迦不想和这个对他包容到了奇妙程度的宇宙人战斗。
“我有可以帮你做的事情作为交换吗？”特利迦问。
他的战斗能力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但卡尔克萨显然并不把这当回事。
“别太高看你自己。”
卡尔克萨回应的语气平淡到了让特利迦觉得自己甚至连激怒他都做不到，不过话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好继续交谈的了。
特利迦握紧拳头，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卡尔克萨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清透的绿眼深处有幽暗的颜色扩散。
下一秒他们各自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只有几朵被拦腰折断的齐杰拉花证明了，在刚刚一秒不到的短暂时间里，他们已经交手过一次了。
这一击是卡尔克萨吃了个暗亏，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特利迦，左手握住右手腕狠狠一掰，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之后，他才缓缓放下手去。
刚刚脱了臼又被暴力接回的手腕很明显肿了起来，他们两个真要再肉搏，这只手是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但特利迦却没有感觉到一点轻松，他并没有忘记这并非卡尔克萨真正的模样，而是一具仅仅能够发挥地球人战斗力的化身，一只手腕受伤对他的本体不知道能有多少影响。
在特利迦警惕的注视下，卡尔克萨慢慢张开嘴，用怪异而又不清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不是特利迦有印象的任何语言，甚至如果不是他确信卡尔克萨是在说话，他会以为这是某种生物拥有独特韵律的叫声。
但很奇怪的是，他能听懂。
“无礼至极。”
特利迦大概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他甚至觉得卡尔克萨骂起人来文雅得过分。
而就在他思绪分散的这一秒，卡尔克萨的反攻开始了。
特利迦无法理解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看到卡尔克萨身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耳朵却听到来自他身边空无一物的空间传来的尖锐破碎声，而在意念感知中，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全包围了。
混沌的色彩突兀地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特利迦发现他正在往下掉落，环绕在他身边的不再是空气，而是某种蕴含着能量的雾气，它有着类似水的质量，让他下坠的速度比在空气中要缓慢很多。
特利迦试着稳住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受到阻碍，证明这个诡异的环境仅仅是个环境而已。
他看向四周，这里没有任何光亮，却也不显得黑暗，即使他不利用自身的能量发出光芒也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只是这片空间里空无一物，虽然他刚刚确实是在下坠，但这里也没有重力，分不清上下左右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身处于宇宙真空之中。
确认了环境，特利迦重新开始警戒，很快，他感觉到身边的雾气被搅动，身体本能对危险的感应让他在那个刹那转身撑起防护屏障。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特利迦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飞，仓促撑起的防护屏障崩溃，在无法控制的后退中，他第二次见到了那个怪物。
上一次见面他还不是非常清醒，朦胧混沌的意识让他对这个怪物的认知和真实相差甚远，而现在，他终于能够真正面对他。
卡尔克萨真实的身姿……严格来说有些超出特利迦的预料，他诚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但看着却没有很强的攻击性，也没有畸形的身体结构，事实上他此刻的样子与那个穿着黄色外套的人类模样颇为相似。
怪物的卡尔克萨的上半身被一层破败暗淡的黄色皮质覆盖，像是穿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薄薄的一层在雾气中缓缓飘荡着，从皮质的下方伸出无数漆黑的触手，粗看之下有上百条之多，这些触手之中的一条正缓缓缩回黄色皮质之下，不难猜到正是它刚刚将特利迦打飞出去。
这些漆黑触手的力量大到吓人，和特利迦记忆中他们第一次交手时一样，即使上次一下就被缠上的人是真中剑悟，但他也确信就算是自己，一旦被缠上也没有任何可能挣脱。
特利迦在距离卡尔克萨近千米的地方才完全卸掉击飞他的力道重新稳住身形，卡尔克萨没有追击，他的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以特利迦的距离和角度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身上冰冷的怒意却似乎能让这里混沌的雾气沸腾。
特利迦知道卡尔克萨此刻怒不可遏，怪物的身躯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让他甚至只能靠握紧拳头来让自己的双手不会下意识战栗，他想起火星上那个巨大到让他这个巨人都能产生巨物恐惧症的怪物——世纪之花普兰黛拉，恐怖的神明守卫像玩弄虫子一样戏耍着他们四个黑暗巨人，但就算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此刻所能感受到的恐怖。
这深入灵魂的恐惧感若真要形容，那或许就是——如同被深渊凝视着。
卡尔克萨的身影一动，特利迦立刻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几乎就在同一刻，他又被一条触手狠狠命中。
这次他没有被击飞，因为另一条触手在他飞出去之前卷住他的脚踝将他牢牢捆住，两股方向截然相反的力量让他险些以为自己会被撕成两半，紧接着那条触手又打个转把他往外扔了出去。
特利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身体遭受恐怖的攻击时反馈的信息，思维混沌到根本无法在受到攻击时有效反击，甚至已经被卡尔克萨远远扔了出去，他还是用了更多的时间才重新稳住自己。
特利迦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再一次看向卡尔克萨。
足有他两倍高的怪物非常悠闲地晃动着触手等待他恢复，那从容的身姿称得上是绝望的化身。
一片混沌的空间里，特利迦不清楚时间流逝了多久，他从一开始被动挨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到后面稍微习惯了一些触手简单的攻击模式，能够做到防御闪躲，他真的以为用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他可能只是让卡尔克萨耽搁了晚饭而已。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特利迦觉得他或许能够和不太认真的卡尔克萨打得有来有回，但这只能是想想罢了，卡尔克萨的体力似乎完全不会消耗，但他能够跟上卡尔克萨的速度的时候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特利迦猜卡尔克萨没想杀死他，可能是单纯还没消气，也可能是觉得他活着被困在这里更能称得上报复，不过虽然全身骨头都仿佛要散了架，但如果能就这么耗到真中剑悟调查归来，也算是他达成了目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妄想，他没有体力支撑这么久的时间。
在又一次被触手扔出去后，特利迦终于是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他顺着被扔出的力道一直往下坠，落入无底的深渊。
濒死的身躯，模糊的意识，正在吞噬他的混沌的深渊……
恍惚中，特利迦分不清他究竟身处何时何地，他也没意识到此刻的思想和平日里完全不同，那些困扰了他无数岁月的记忆断层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只要愿意，他所有过往的经历都可以被他回忆起来。
深渊当然是有底的，他落到了一片细腻的黑沙里，落地的撞击让特利迦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上方，巨大的怪物也落了下来，那一刻他忽然莫名的确信，曾经在他梦里无法被他直视的怪物正是眼前的卡尔克萨。
他记得梦里的人类高呼他的名字时发出的音节，但他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同样的声音。
怪物的面容仍然隐藏在黑暗中，可特利迦却觉得他在下落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对方隐藏在阴影之下的面容，那一片模糊的雾气中有着无数绿色的眼球，不规则地睁开又闭合。
他觉得对方的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一认知让他感到了担忧。
这种怪异的担忧非常不真实，特利迦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担心什么，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胸腔里翻滚的忧虑和焦灼，身体和灵魂分离的感觉让他很茫然，又让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就和他之前无数次的直觉一样，他的身体比他更清楚卡尔克萨的一切。
或者说，他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与卡尔克萨非常熟悉的灵魂。
特利迦被担忧驱使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踉跄地向怪物走过去，可能是想看看他还想做什么吧，直到他触碰到对方在空中缓缓飘荡着的触手，对方都没有动。
他抓着那些触手让自己能距离对方更近一些，他看到了一张稍微有点意外的脸。
那张脸怎么说呢……除了皮肤是银色的，光泽看起来像是金属，耳朵的形状像鱼鳍之外，其余地方倒是都和卡尔克萨那张地球人的脸相差不多，甚至就连那双眼睛都还是一样美丽的绿色。
嗯，没有不成型的雾气和一堆眼球，果然是他记错了。
担忧消失了，也带走了特利迦最后的力气，他滚进了触手丛里，那些触手把他缠绕起来，举到了卡尔克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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