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对着电脑打字,双眼干涩,手腕也隐隐传来酸痛感,金泰亨伸了个懒腰,出去冲了杯黑咖啡,为今晚留在医院做准备。
很快他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折返办公室,不经意往窗外看去,才发觉不知何时细雪皑皑,随手脱下眼镜,欣赏外头景色。
白天总是攘来熙往的休闲公园,夜晚降临也变得冷冷清清,雪花静悄悄飘落,在银色月光照耀下,依稀散发着碎光,有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脑中不自觉浮现了以前每逢下雪总会兴奋过头的人,何忆初喜欢拉着金泰亨打雪仗,每每玩得不亦乐乎。
金泰亨轻笑一声回到位子,啜饮手中的咖啡,一旁的手机发出提示音,是信息通知。
点开,是何忆初发来的,询问他几点下班,他打字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新的信息再度传来。
「泰亨啊,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
刚要按下发送键的指尖忽地停顿,他盯着那条短信,心头止不住惊异,紧随而来的是无端端的不安。
何忆初几乎不曾主动拜托他什么事。
思绪杂乱之际,重新变暗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也许是他回复的时间太久,那头怕造成困扰,以小心翼翼的语气传来这么一句。
说实话,金泰亨不喜欢这样。
「我现在回去。」
几乎是当下做出了决定,他果断摁下发送键,收起手机,关了电脑,收拾桌面。
完成交班后,金泰亨驱车离开医院,他透过车窗看着细碎的雪花纷飞,产生世界静止了的错觉。
如今才迈入初冬,今年的初雪来得意外地早。
十五分钟后,金泰亨顺利抵达,他下了车,脚步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急切,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丝寒意,扑打在冰凉的手心。
他站在门口调整呼吸,不愿暴露自己赶着回来的事实,这才推门而入,客厅出乎意料地空无一人。
“Surprise!”
还没来得及疑惑,一个捧着蛋糕跳出来的身影冷不防闯入视线,定睛一看,蛋糕后悄悄探出了一张吐舌头的笑脸。
暖黄的烛光下,璀璨的笑脸显得模糊而迷离,熟悉的声音却近在耳边。
“生日快乐,亲爱的泰亨。”
蛋糕上有一行用奶油裱出来的字句,虽然歪歪扭扭的,依稀看得出是用英语写的生日快乐。
显而易见,眼前的状况是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
但主人公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盯着她,脸上并未露出喜悦。
“吹蜡烛啊,泰亨。”何忆初丝毫没察觉似的,用眼神示意,金泰亨先是迟疑看她一眼,随后配合吹灭了蜡烛。
她放下手中蛋糕鼓掌,欢呼雀跃,看起来比当事人兴奋。
与金泰亨形成了强烈对比,何忆初似乎十分乐在其中,兴致少见的高昂,有点反常。
“忆初,今天不是我生日。”
距离金泰亨的生日还有将近一个月,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何忆初记错了日期,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笑了笑,“我知道啊。”
他更加不解,“那你为什么准备这些?”
“只是心血来潮提早帮你庆祝生日。”她早有预料般地对答如流,转身把蛋糕上的蜡烛一一取出来,没与他四目相对。
“……你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他马上戳破她拙劣的谎言。
“我特地买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啊,还有,”她指着桌上的生日蛋糕笑吟吟说,又自顾自拉着金泰亨走到饭厅向他展示一桌子丰盛的料理,全是他爱吃的,“我下了班准备的。就算我不在,你也别天天吃泡面。”
他望着她的举动,一语中的,“忆初,你要离开了吗?”
在金泰亨看来,那一桌子的料理更像是何忆初的饯别。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声音一下子降了几度,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我本来打算迟点告诉你的……”
他立刻意会,“你找到住处了?”
“嗯。”她终于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恢复了先前的轻快,“我下周就搬走了。”
那头没了下文,突然何忆初想起什么似的,“啊,你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她兴冲冲跑上楼,再度出现时手上多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眼中笑意闪烁,“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盯着她,没有接过的意思,“礼物之后再给吧。”
可何忆初出乎意料地坚持,“那不行,当面给才有诚意嘛。”
金泰亨双眼一眯,沉默了一刻,抿起的嘴角并无笑意,“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吗?”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带刺。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急于解释的模样多少有些欲盖弥彰,“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我们到时见一面也很困难……”
金泰亨不偏不倚望进她的眼底,将她的惊慌尽收眼底。在他犀利的注视下,何忆初越说越小声,心虚回避视线。
“何忆初,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他本来无意如此冷嘲热讽,但见她反应比想象中大,脸色微微一沉,有些控制不了加重的语气。
一针见血的话语让她窘迫,可很快又若无其事喃喃低语,“……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见她变得消沉,金泰亨欲言又止,未等他组织好言辞,她早已收拾好情绪,缓缓扬起嘴角,“不管怎样,谢谢你收留我。”
眼前的人笑容过于无懈可击,以至于有点不真实。
“泰亨啊。”
他全副心神被那声轻唤拉走,两人的目光无声地在空气中相会。何忆初久久凝视着他,仿佛想将金泰亨的轮廓深深刻在脑中。
又来了。
明明人就近在眼前,一伸手便能拥她入怀的距离,他却产生了她遥不可及的既视感。
“这段日子,我很开心。”
就像迎来舞台尾声,站在台上谢幕的演员。
窗外,雪还在下,不曾稍停。
直到很久以后,金泰亨才领悟到当时她说的这段日子,有多漫长。
-
正式搬入新住处的第一天,何忆初一整个早上都在忙着整理家当,才告一段落,她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喘口气时,门铃响了。
她边疑惑着边懒洋洋爬起身去开门,只见出现在门口的访客两手各自拎着什么笑眯眯地望着她。
“号锡?”
意料之外的到访令何忆初愣在原地,郑号锡举起手中的炸酱面,“我想说你没时间准备午餐,就买来了。”
闻言她赶忙回神,让路给他,郑号锡扫视了一眼,客厅虽然空间有限,但应有尽有,“布置得挺好的嘛。”
“号锡,你还带了什么来?”跟在后方的何忆初留意到他另一只手还捧着类似盆栽的东西。
“啊,这是雏菊。送给你当乔迁礼。”他自豪地展示着手里的小盆栽,目前只冒出了绿油油的嫩叶,“适合室内养的,你别看它这样,好好照顾的话,春天就会开花了。”
她边接过边感叹,“哇,谢谢你。要是开花了一定很漂亮。”
他双眸带笑凝视着她,轻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掩饰内心的忐忑,“忆初,关于那天班聚,我还没听到你的回答。”
“什么事?”她先是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随后摆了摆手笑道:“啊,你是说看见你被告白?放心,我会保密的。”
说完,她做了个嘴巴拉起拉链的动作。他却没露出安心的表情,反而皱起眉,“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
闻言,何忆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是吗?”
郑号锡眼神诧异,她的反应不像是刻意避而不谈。
反倒像是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别站着了,先吃饭吧。”她很快转移话题,俯身把挡在餐桌边的纸箱移开。
“我来吧。”郑号锡不假思索越过她,轻松搬起箱子,里头零零散散装着许多素描本及画纸,忽然看见从画本滑落出来一张神似金泰亨的素描,他目光掠过,神色自若抬头,“放哪儿呢?”
她迟疑了会,指着里面的房间,“放到那里吧。”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这里似乎是何忆初的房间,经过清扫已是整洁干净,他随手将纸箱放在书桌上,不经意一瞥,与这房间格格不入的药物闯入视线,不禁拿起端详。
手上的药物他虽然不认识,却给了他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正纳闷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房间的主人惊慌失措冲进来,可惜迟了一步。
“……忆初,你在吃药吗?”
他转向她,她立即一把夺了回去,藏在身后,“只是普通的感冒药。”
见状,郑号锡神情慢慢转为严肃,“是吗?那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锐利无比的眼神使何忆初顿时底气不足,但仍是硬着头皮自圆其说,“这些药是备用的,没什么。”
房内弥漫着冰冷的空气,郑号锡无奈地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并不想以强硬的语气迫使她说实话,便放轻了语调,近乎叹息地说道:“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对上他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郑号锡比任何时刻更为认真。
“你能不能试着依赖我?”
因此,所有辩解在这个格外执着的男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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