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前，听到关门声的两个脑袋一起向后扭。“珍哥走了？”闵玧其说。
“好像是。”宋允雪回过头，继续盯着波形。
“也许突然有什么事。”闵玧其看了看她——她似乎不太在意硕珍的到来与离去。珍哥到底来干什么，他也没想明白，但绝不会是路过随便坐坐。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今日录音进程。“做完了。”宋允雪露出满足的笑，“你还想听听最新的吗？”
“又写好了？”闵玧其惊讶地转过椅子，“这么快？”
“还没有。”宋允雪起身，拿起墙边的吉他，“看我现作一首。”
她随意按出几个和弦，哼唱起来。闵玧其以为她在弹着玩，但没过多久，他听出了成形的旋律。他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低头拨弦。
同一个地方，在对峙的时刻，他忍不住泄露了心声。松开揽住她后颈的手后，他全力压制着越轨的心跳，而她表现得比他刻意维持的表面还要平静。但不可能没有任何变化，像这个时分，他们靠得更近了，不是吗。
从未感到离她那么远——金泰亨躺在床上想。分手那段日子的情绪饱满而激烈，忽上又忽下，她一时是温柔的爱人、一时是残忍的猎人，不断在他心里交转变幻，却从未远去。而见面之后，他体内的忿恨奇迹般消解，只剩下一颗脆弱又渴望着的心。
没两天他就想她了。但宋允雪没有答应他的邀约，而理由也让他无法驳回。金泰亨按捺住内心的燥闷，起床走出房间。
朴智旻躺在客厅沙发里，尽管不想承认，但此刻他感到异常无聊。公司可去可不去，也不需要载玧其哥——哥最近直接住在家里，而宋允雪不让人去找她。他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耳朵捕捉到电梯处传来响动。
“泰亨？”他抬起脖子。
“智旻啊。”金泰亨停下拨弄头发的手，“原来你在。”
“刚起床？”朴智旻翻坐起来，“吃饭了吗？”
金泰亨摇头，挨着他坐下。两人一时无言，朴智旻意识到，这是泰亨从国外回来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单独相处。“公司没找你麻烦吧。”他打破沉默。
“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开一早上会议就结束了。”金泰亨知道他在说跑去国外的事。
“去了哪些地方？后来还飞去新西兰，”朴智旻揽上身边人的肩膀，“是南岛吗？”
金泰亨软软一笑，拿出手机。“没有，都是新地方。”他翻出旅游拍的照片，对着亲故重温见过的美景，讲述途中的故事。“……骑马？不，这次骑了自行车。”他眼里亮着回忆的光，“不过结果都一样，屁股还是很痛。”
朴智旻笑着倒在泰亨肩头。等到记忆唤起的欢乐慢慢淡去，他们又变得安静。“那么，旅行奏效了么？”
金泰亨听到肩膀上传来一句。他咬咬唇，说：“不太奏效。所以回来了。”
朴智旻慢慢直起腰，头离开了泰亨的肩。“你打算怎么办？”他正经地问。
金泰亨先是沉默地望着对方。智旻的关心不是假的，但一想到允雪的话，他心里就忍不住翻涌起阴暗的念头。他这个好朋友，会不会早早旁观着，一直等待他们分手？他了解智旻，如果心里磊落，智旻不会从一开始就选择隐瞒。
但现在不是摊牌的时机。若智旻真有妄念，那他必须早早确立起自己的威势。想清楚后，金泰亨说：“当然是联系允雪了。”
“你们……见过面吗？”朴智旻问得小心，“结果如何？”
果然，智旻最关心这点。金泰亨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和好啦。”
朴智旻定定看着泰亨，扯起两边嘴角。“真的？那太好了。”意识到语气太干巴，他又说，“你们现在……”
金泰亨故意等待着，品咂着对方不小心泄露的纷乱。智旻好像卡壳了——金泰亨感到满足地呼出一道细气，同时心里升起一点对自己的唾弃。然而，他没有放弃给出最后一击：“我们准备重新开始。”这可不算在说谎，说话的艺术罢了。
朴智旻再笑一笑。“恭喜。”他轻声说，突然站起来。“我——回公司一趟。”他走开几步，半侧过身，但又没看泰亨，“你要去吗？”
“不去哦。”金泰亨躺倒在沙发上，静静目送亲故远去的背影。退缩吧，智旻——他无声祈愿。只要有他在，智旻和允雪之间总会隔着一座难以逾越的山，而智旻的顾忌就像双翼下的黑影，无论飞得多高，地上的影子永远相随。
朴智旻坐在车内的阴影里，在屏幕上打字。然后他甩开手机，发动车子。他要去的并非公司，是另一个熟记于心的地址。
宋允雪很早看到了消息，但没有理会。她在重写bass line。手机又亮了一下，耳机中乐声正好停止，她顺手解锁屏幕。
“看到的话，给我开门吧。”
她犹豫一下，回复：“你已经来了？”
对面好一会都没音信。宋允雪摘掉耳机，走到门边。猫眼里没有人影，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探头出去，正奇怪着，视线一顿。
一个黑影蹲在安全出口门边，闻声抬起了头。她认出只露着一双眼的朴智旻，问：“到多久了，怎么不敲门？”
“怕你不想见我。”朴智旻声音弱弱的，仍蹲着没动，只无辜地看着她。
宋允雪摇头一笑，走出门外。“请进吧。”她来到他跟前，俯身抬起他的胳膊。他像小狗一样乖乖跟在后面，脱鞋后就站在原地看她，连眼神也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避开他的视线，宋允雪问：“怎么突然来找我？”
拿不准她有没有不高兴，朴智旻用一种软软的声线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
见宋允雪深吸一口气，他又脱口而出：“想你了。”
出其不意的直白，打散了宋允雪将要出口的话语。她脸不红耳不赤，走过去冰箱，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朴智旻愉快地坐到沙发上。“什么都行，”只要不赶他走，“你也可以继续工作。”
将饮料摆到茶几，看他舒展地躺倒，宋允雪真就没管他，返回电脑前。起码先将bass写完——倒也不是工作狂，不过一旦专注一个目标，她就想尽力完成。
天色转暗，电脑的蓝光刺激着双目，宋允雪借力推开转椅，揉揉双眼转过身去。昏暗的室内，朴智旻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在她出声前，朴智旻低低说了句：“我没睡着。”
不好再将人晾在一旁了，宋允雪走过去。朴智旻将腿抬起来，刚等她坐下，就调转方向躺倒。看着他亲昵地枕在她腿上，宋允雪摸了把他的头发。
他们的动作自然得像一对爱侣。朴智旻真不想将来意暴露，可即将出口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咬噬着他的心。“泰亨说，你们和好了。”他仰望着她的下颚。
宋允雪嗯了声，垂下眼与他对视。
“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谁说的？”
他凝望着她，忽然一笑。“那就是泰亨说的了。”
“他是这么讲的？”宋允雪轻声问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过他的发丝。
像抚慰一只宠物。朴智旻将手伸过头顶，抓住那只手。“你还喜欢他吗？”
宋允雪的手指停留在他发间，多微弱的动作都能连通一根根发丝被头皮接收到。她的指头极轻地动了动。“你很想知道？”
朴智旻执着地注视她，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劲。然后，他看到宋允雪摇摇头、说了句：“我不确定。”
宋允雪没敷衍、也没欺骗他。她和泰亨之间确实存在过感情，虽然一碰就散架，但再次见面后，却像是经历了某种破碎后的重塑——她意识到，她似乎小看泰亨了。
“没关系。”朴智旻很轻地说，对她亦对自己。任何一丝不确定，都是他的机会。
“我知道你最近又去录音了。”他故作轻松，转移了话题，“有几首demo啦？能不能让我先听听？”
宋允雪倒是无所谓，但手机在电脑旁边。朴智旻积极地起身，拿过来时脚下碰到茶几旁的一个硬质袋子。他低头一看：“Flamme？”
“是啊。泰亨给的。”
呵，这还是他选的呢。朴智旻又自然无比地重新躺在她腿上，接过她解锁后递过来的手机。
他一首接一首地点开，不时问她几句。但有一首歌他完全没有说话。直到播完，他都没有动放在腹上的手机，反而将头朝外侧，不太想让她看到眼眶里的湿润。
但她怎会看不到。宋允雪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头顶，像轻抚小动物一样。可这回，朴智旻从她的动作里获得了一种鼓舞和安全感，他竖起手机，再放一遍这首Broken Lyrics。
他认真看过她的歌词本，而这首歌写于分手后第一天——是为泰亨而作的吗？当下，他又不敢去寻求一个确认。在破碎、凌乱、脆弱的歌声里，他任由她无遮无挡的情绪流过全副身心。很多时候，宋允雪就像一片泛起雾的湖面，白茫茫、宁静如一张镜。但她写的歌里，却能听到海面下涌动的、具象而浩大的潮音。
怎么能轻易放手呢？他的脸蹭了蹭她腿上的布料，心里愧疚又坚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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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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