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落叶归根

以及……菲利普的父亲,已故的亚历山大·策林根。

“你的舅舅和姨妈也会来。”阿尔伯特说。

当初因亚历山大结婚一事,策林根跟荷兰本地贵族伦斯勒家族闹翻了。

菲利普的父亲是私生子,却追求当时已有婚约的二小姐克里斯蒂娜·范·伦斯勒。她被亚历山大打动,退了原定的婚约,还放出狠话,如果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要私奔。

荷兰贵族圈一时沸腾,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伦斯勒视之为丑闻。

最终婚是结了,但菲利普母亲也被自己家族扫地出门。老伦斯勒恨心绝情,自己的外孙菲利普出生不过问,甚至连女儿的葬礼也没有出席。

时隔多年,也许是老伦斯勒早死了,他们见放弃策林根绝不是明智之举,有意缓和。策林根当然是欢迎的。

多个朋友,少个敌人。

菲利普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

“哦”,菲利普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是得跟母族亲近些。”伦斯勒在新大陆的势力不可小觑,菲利普你是两个家族间的纽带,阿尔伯特想。

菲利普不太喜欢大伯对他发号施令,只能嗯嗯啊啊随便应承。

“你出去吧。”

于是菲利普麻溜地走了。

阿尔伯特叹气,自己是把这个侄子当亲儿子看的。他揉揉太阳穴,想到明年计划……

老二阿德里安已经收了大部分荷兰市场上的作物,但也没那么心狠,一半捐给了国库。

策林根能在荷兰扎根全赖跟荷兰王室拿骚家族的姻亲关系,可谓是皇亲国戚。已故的侯爵夫人——菲利普的奶奶——是现任国王威廉一世的表姑。所以为国出力,自是应当。

这次侯爵大寿,国王会露面。

因此全庄园上下80多号仆人严阵以待,大扫除几乎进行了一年,大到湖泊牧场的清理,小到银餐具抛光。

策林根庄园占地5000英亩,但别以为荒无人烟,这里最不缺人。菲利普在走廊里走十步就能见一个女仆拿鸡毛掸子在扫瓷器的灰尘。

“菲利普少爷,侯爵现在在西苑。”贴身男仆带他过去。

策林根侯爵很早把各类事务放权给自己的儿子们,他自言奋斗了一辈子,是时候退休了。侯爵名声在外,现在不管事,只享受。他活得太久了,竟然接近百岁。

“爷爷,我回来了。”菲利普在别苑的主厅里见到老爷子。

家族收藏的古董和艺术品太多,空了一间别苑来存放。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策林根侯爵坐在软沙发上翻着古书,老管家在旁边端茶伺候。他抬眼见到菲利普就作势要拿书打,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虽然头发全白,皮肤皱了,但这个高寿的老人精神力却跟70多岁似的。看来老爷子还能活很多年,菲利普想。

“亏你想着爷爷,还算没白疼你。”侯爵一指那个放在角落的珐琅彩鲤鱼座钟,“这个不错,找不到地方摆了,你自己安排在屋里。”

他又让管家摆来那六套银餐具,“这些还挺有意思,我生日时就摆上餐桌,都能用。”侯爵拿起一根勺子指着背后的银记跟菲利普说:“路易十四的。”

“我就是看中这个才买的。”菲利普坐在旁边点头。

“小子……还有花纹呢?”侯爵一拍菲利普的大腿,“没看出来这些花纹是哪儿的吗?”

老爷子劲真足,菲利普腹诽。“是中国的……”他赶紧说,“六套不一样的纹样。”

“说来听听。”

菲利普赶紧背书似的报了一遍。

“嗯……从巴黎收的?”侯爵收到后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六套银餐具居然跟以前的一套藏品风格异常相似,应该说就是一套,都是凡尔赛宫的东西。

那是法国革命时,那些法国贵族为了逃命抛售家族的传家之物。他记得当时收了不少……有一个自称是法王近臣的德鲁热家族通过中间人急切地想换现金,那些瓷器都是东方风格的,现在摆在收藏室的玻璃柜里。

“嗯在巴黎。爷爷我跟您说,这套银餐具大有来头,卖给我的人说是中国人送给他的。他见过活的中国人!”

菲利普知道老爷子沉迷东方,甚至还尝试研究中国的方块文字。家里从太爷爷那代就收藏了中国古书,没人动就一直封存着,直到近几年,老爷子开始翻看它们。

菲利普也好奇地看过几页,泛黄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方块,让人眼晕。

他察觉到爷爷好像有破解它们的执念。如果能找到中国人就好了,让这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安心地颐养天年。

“中国人!在哪?你见到了吗?!”果不其然,老爷子瞪大了双眼。“是男是女?见到怎么不邀请来?”

“您别激动。卖我的人说他和一个中国女人只有一面之缘。”菲利普急忙安抚他。

老爷子失落下去,“哦这样……”

现在菲利普有点后悔没让那个马德兰留下联系地址,“我留了联系方式给卖家,他应该会联系我的,说不定他又找回那个中国人了呢。”

菲利普又和老人东扯西拉,说了一些在法国的见闻,他离开巴黎后又去里昂走了一圈。

等天色渐暗,老管家推着侯爵回到主楼的餐厅,准备吃晚餐。虽然现在侯爵自认身子骨健朗能走能跑,但全家上下都坚持让他坐轮椅。

“父亲,医生说了,您这年纪尽量少动腿。”阿尔伯特苦口婆心。

老人睡得早醒得晚,睡眠时间的长度越来越像婴孩。

策林根侯爵今天被服侍上床后难得地忧心忡忡,他没有立即入睡。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来他不抱着有破解可能的心态看待那些写满异国文字的古籍,有些秘密就应该永远被掩埋。

但是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回顾一生,他很骄傲留下了这么庞大的遗产给子孙。但人怎么能一辈子斗搞不清楚自己的来处?落叶要归根。

这个秘密,让家族承受太多了。

光是泄露的风言风语就让自己失去儿子,让孙子失去父亲。

一旦暴露,整个家族都有灭顶之灾。

但是他太想知道,太想确认了。

这是一个微小的心愿,一句向天主最卑微的问话:我是谁?

我,安德鲁·策林根侯爵,其实是私生子。

至少在大半生里,他自己这样推测。

其实安德鲁·策林根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见过中国人,一个中国女人。虽然记不清她的样貌了,但是他记得她的黑头发黑眼睛,她克制又亲切地叫他:“安德鲁,我的孩子。”

除了这个中国女人,他还见过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中国老人,也许不是中国人?人老到一定程度,从外表看去已经没有人种的区别了。

自己的爷爷,老菲利普·策林根对那个老人非常敬重。

他记得9岁那年,在阿姆斯特丹的教堂,那个老人好像要死了。爷爷牵着他的手让他去到老人跟前。安德鲁害怕极了,他慢慢吞吞走到病床前,神甫已经在给那个老人敷油了……

在他记忆里,教堂的石室虽然点满了蜡烛,亮亮堂堂的,但依旧阴深恐怖,特别是那个将死的老人……皱巴巴的手捧着他的脸。

安德鲁记得那对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一下,像闪过的星火又瞬间熄灭,“我的安德鲁……”

那个叫他孩子的中国女人搂着他,而爷爷居然没有阻拦!他听到爷爷跪在那个老人床前握着老人的手说:“……罗伯特……我们的约定我会遵守……至死不渝……”

然后他见到那老人死了。他怕极了,跑到爷爷怀里嚎啕大哭。而那个中国女人也伏地大哭:“我的父亲!”

9岁的安德鲁经历此情此景受到惊吓回到庄园后高烧不退。

在成长岁月里,他又见过那个中国女人来过庄园,爷爷还很热情接待她!安德鲁心思细腻,他不得不起疑心。

他对比着跟爷爷的相貌,爷爷头发灰了,但有棕色的眼睛。而自己却是黑发黑眼!跟那个长相奇特的中国女人一样!但是那个女人相貌平坦,眼眶不深,自己却是高鼻深目,跟所有的欧洲人一样。

青少年时期的安德鲁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他忍不住问爷爷,那个老人是谁?女人又是谁?

“安德鲁,罗伯特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是策林根的恩人。嘉宝莉娜是罗伯特的女儿,也是策林根的恩人。你态度好一点,知道吗?”

他第一次见爷爷那样严肃的神情。

朋友?恩人?

安德鲁不相信,他的爷爷可是参加过维也纳之战和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英雄!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还恩人?策林根家族的恩人?开什么玩笑!

后来他懂了男女之事,听到一些风声……难道?自己的父亲很早去世了,是他跟那个中国女人乱搞所以才有了自己吗?

安德鲁知道这是大事,不动声色地藏了心事几十年。

爷爷去世后,爵位自然落在他的头上,而他娶了拿骚家族的索菲娅·范·拿骚为妻。这个婚姻是爷爷死前一手操办的。

他虽然跟索菲娅青梅竹马,但是他不爱她。于是他跟所有的普通贵族一样,在外面乱搞养情妇,这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但是他错就错在,他搞出了孩子。平时跟他有过节的贵族们将此事大书特书,等着看他笑话。

老私生子和小私生子!策林根从自己这代开始是什么?私生子家族吗?

妻子索菲娅来自王室,是国王的表妹。安德鲁打了王室的脸,只要妻子向王室提出夺爵,他便什么也不是。情妇把那个孩子送到庄园门口,他看也不看,甚至派人把孩子扔孤儿院。

是索菲娅抱起了那个孩子,她给孩子取名“亚历山大”,她抚养了他。安德鲁实在愧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所有事情都平息了,直到“私生子”的传言几十年后又掀起来。亚历山大·策林根是安德鲁·策林根的私生子,这件事谁都清楚,这是事实,不是传言。

“亚历山大,你不必为了这个就答应决斗。”他难得地单独跟这个孩子谈话。

“父亲,他不仅侮辱我,侮辱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大在烛光下突然垂下头低声说,“他还侮辱您,侮辱整个家族……”

“什么?”

“他说您是私生子……”亚历山大咬牙。

那时已经84岁的安德鲁没有说话,默认了儿子奔赴决斗。

啊……安德鲁·策林根侯爵躺在床上长长叹气。

爷爷死后留下了很多写满中国文字的纸稿,一定记载了他的身世。他又想起那个中国女人叫他“安德鲁,我的孩子”……

自己是谁?母亲真的是那个中国女人吗?自己到底不是私生子?

他必须要搞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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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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