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卡卡瓦夏是位十分优质的室友,网上常见的合租矛盾和同居纠纷在你们这压跟不见踪影,或与也归功于你们俩大部分时间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社畜?不管如何,他都给你的合租生活开了个好头。
庇尔波因特寸土寸金。你上班的外包公司离租的房子隔着半个城市,每天光是挤地铁与换乘就要了你半条命,为了保住你微薄的全勤奖金,你出门总是比卡卡瓦夏早。
与你相对的,卡卡瓦夏则是回来得晚,他似乎正处于某个关键项目的推进期,常常你回家时他都没下班;你莫名觉得他不会好好应付自己的晚餐,出于内心对他的照顾,你会准备简单的餐食放在客厅的桌上,并且留下便签嘱咐他记得垫垫肚子;那之后,卡卡瓦夏也默契地从公司打包一些便食,作为你的零食或是早饭。
你看着印有星际和平公司logo的包子,感慨万恶的资本家已经把宣发做到了食物上。在咬下包子后,你又暗想自己吃了公司的包子,也算是与公司总部有了更深的交集,简历借此镀个金没问题吧。
偶尔,也会撞上你们都休息的时间,你们打法空闲时间的法子非常简单,通常不是打牌就是看电视。卡卡瓦夏的牌运总是好得夸张,你和他玩斗地主只有你一个人被贴了满脸条,你和他玩UNO永远是你手上的牌抓成一座山——不是你输的多,而是你压根没赢过。你越玩越红温,即使途中几次你甚至能察觉到卡卡瓦夏明显在放水,可在牌局的最后,你仍会输得一干二净。
为了维护你们健康和平的室友关系,卡卡瓦夏紧急叫停了所有牌类相关的运动。纸牌竞技变成了他单方面对你的花切炫技,你看着他精湛的切牌手艺,感叹以他的好运和技术,就算不上班也能混口不错的饭吃。
卡卡瓦夏切牌的手一抖,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苦笑。
“没准我就是在靠这个吃饭呢?”
你惊讶地看向他:“会玩牌是总部绩效考核的一部分吗?”
他摇摇头,却不愿意向你透露更多了。
纸牌活动暂停后,你们消遣时间的方式变成了看电视,卡卡瓦夏只对早间的财经新闻感兴趣,这一点倒是很符合你对公司员工的想象。你对股票基金兴致缺缺,只爱看晚八点肥皂剧,对女主角复仇归来夺回一切的爽剧抱有别样的热爱。
卡卡瓦夏说很难想象你喜欢看这些,你解释说这里面有大量的职场打脸剧情,很快他就表示了理解。
其实他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职场剧情已经演得差不多了,后面大部分是讲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情爱爱;但是你对该剧抱有的超常热爱感染到了卡卡瓦夏,让他也时不时从股票走势图里抬起头来,陪着你一起看了会。
那会的剧情讲的是男女主的决裂,女主察觉到男主的变心后试图挽留,却依旧无法阻止男主的离去。
镜头聚焦在女主目送男主远去的身影,她流着泪问着无人解答的问题:“你爱我吗?我的挚爱……”
你对情感剧情并不感冒,但女主很合你眼缘,于是你尝试隔着屏幕为她出谋划策:“抓紧他,别让他离开!挚爱从一开始就要牢牢抓紧啊!”
“我持相反意见。”卡卡瓦夏搭上你的腔,又把视线移回了手机上的股票,“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不在一起就不会失去。”
听上去倒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了。
你敏锐地感觉到卡卡瓦夏是个有些悲观的人,而且和他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不让你的追问戳到他的伤疤,你选择了沉默,并在跳出广告的时候默契地切换到了别的频道。
你们的合租生活以某种奇怪的方式达成了平衡。
不过平衡和规则一样,都是用来打破的。
在你们平淡生活的某一天里,下班的你在门把手上发现了血的痕迹。
你的大脑看见血就宕机,随后立刻发动危机雷达转换到紧急求生模式。你从无聊邻居的闹事,秃头二房东的报复,神秘小偷的踩点,再头脑风暴到邪恶狂徒的入室作案,也意识到不管哪一种都是你无法应付的。
你火速报了警。
而报完警后你立马意识到,卡卡瓦夏下班比你早,他会不会已经到家了——那他会不会遇到了危险?你又给卡卡瓦夏打电话,不管打了多少个,他都没有接通。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对卡卡瓦夏的担忧却给了你莫名的勇气。你的大脑违背紧急求生的本能,催促你在楼道里找件趁手的武器,再轻轻打开沾着血的家门。
黑暗的玄关处涌来了更深的血腥气。大脑在潜伏的危机面前却变得更加冷静,你握紧武器,联想了无数种格斗方式或是逃跑方式,然后打开了玄关的灯光。
你没有看到恶徒。
你看到了在墙角捂着腹部痛苦喘息的卡卡瓦夏。
血从他的腹部止不住地向外涌出,而他能对抗的唯一方式竟然是用手捂住——很显然这没什么效果,源源不断的血液流过他的腹部,在地板上积起一滩血渍。
你几乎是尖叫着跑向他。
你蹲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卡卡瓦夏,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你想问到底发生了书面,家里是不是闯进了恶徒?说完后你又知后觉环紧张地顾四周,想要确认那个恶徒是不是还没离开。
你着急忙慌的样子似乎逗笑了卡卡瓦夏——他这种下情况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没事的,是伤口裂开了……”他脸色虚弱,却笑着安抚你,“家里没有什么恶徒,放心吧……”
讲这些话耗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话音刚落,他就在你颤抖的目光中晕了过去。
这气若游丝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
你又火速叫了救护车。
在他人的危机时刻,你清晰地意识到你能做的十分有限。你回忆着学生时期上过的急救课程,找来毛巾给卡卡瓦夏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除了帮脱力的卡卡瓦夏捂紧伤口,救援到来前,再也没有任何你能做的事情。
你感觉自己快疯了,除了手上涌出血液的温热感,你几乎无法感受到其他事情。你的大脑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最新的指令:卡卡瓦夏不能死。
你不想他死。
卡卡瓦夏的好运似乎又发挥了作用。救护车来得快,随行的医生安慰你伤口不是很深,包扎起到了一定效果,不会有什么大碍。你向出警的执法人员表示歉意,然后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维持冷静的,直到救护车上好心的医生给你递了毛巾,让你感到困惑的时候——医生指了指你鲜红的手和浸透血的衣服,你才意识到你现在身上红得像是刚杀完人。
非常折腾的一夜在你把卡卡瓦夏送进手术室后迎来中场休息。你在附近的店里买了新的衣服,再找了洗手间把手上的血洗了个干净,血弄到手上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想到血来自卡卡瓦夏,你的后背就止不住冒冷汗。接着,你就难以遏制地想要呕吐。
值得庆幸的是你的胃空空如也,你什么都吐不出来。
冷静,要冷静,你安抚着自己。你用热水洗了把脸,就像安抚平时上班的自己,你在心底默念:这都算不上什么。我见义勇为挽救了室友的性命,我是个厉害的人,我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对你来说是充满魔力的字眼。很快,你的冷汗不再往上冒,呕吐感也渐渐消退。
你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真好。
从洗手间出来后,你打电话给直属上司请了假。从医院到上班地方的打车费已经比你一天工资要高了,这个破班真没什么上的必要。
被推出手术室的卡卡瓦夏如医生说的那般没什么大碍,但因为失血的原因,估计要过段时间才会醒来。你作为在这颗星球或许是和他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便主动承担起人道主义陪护的职责。
病床上的卡卡瓦夏脆弱得像一张白纸。
在你的记忆中,卡卡瓦夏面对你时常摆出招牌的友好笑容,你看向他时他总是在笑,所以你猜测他在公司总部担任销售的工作——在你的刻板印象中,应当只有需要完成指标,卖出商品的销售,才需要不间断地维持笑容来讨好他们的客户。
可睡着的卡卡瓦夏是不会笑的。或许是麻醉的效果褪去后,肚子上伤口隐隐作痛的缘故;或许是他不曾向你透露细节的过去又找上了他。此刻的他显得很痛苦,姣好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平时极力藏起的另一面在病痛的折磨下缓缓流露。他似乎很想尖叫,可是梦中有什么魔鬼在追寻他的身影,所以他把痛苦咽回去,无声承受着一切。
难过会流泪,痛苦会尖叫。这些都是人类的正常生理反应,而卡卡瓦夏这方面的机能是残缺的,你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如你无法替卡卡瓦夏承受痛苦那般,你同样无法替他尖叫。
但总归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做的。
你想做点什么让他好受些。
于是你在他的床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在握紧他的一瞬间,你才发觉他居然一直在颤抖,但是颤抖的幅度和他的痛苦一样沉默,微弱到只有你触碰到他时才会感受到。
你想,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多到连怎么喊痛都忘记了。
好在你的举动起到了一些作用,掌心传递的温度似乎安慰到了被噩梦魇住的卡卡瓦夏,他的手逐渐被你捂得温热,身体也不再颤抖,脸上的表情慢慢回归正常睡眠该有的安宁。
你终于放下心来,疲劳也很快如潮水般涌上。最后,你握紧卡卡瓦夏的手,靠在他的病床边歪头睡了过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