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的机械巨物通体漆黑,仿佛来自深渊的怪物般匍匐在地表。装置的表面连接着无数纤长的半透明管道,它们脉动着,如水蛭般吸食着流淌在这颗星球的血液,供给所有需要能量的地方。
这座抽取装置已经这样工作了上千年。
千年如一日地吮吸着。
我觉得是时候该让这个老东西退休了。
轰然一声巨响,雪亮的长枪划破了黑暗。刹那间,四溅的蓝光随着旋舞的火星腾飞而起,幽蓝的能量洪流般从创口喷薄而出。
巨大的冲击以摧拉枯朽之势毁掉了机器的核心,伴随着咯咯作响的嗡鸣声,这座巨兽般的装置终于崩塌了,露出泛着蓝色幽光的泉眼。
说是泉眼,不如说更像一个将近枯竭的井。
明明周围充斥着尖锐的警报声,似乎还有人在痛苦的哀嚎,但我却无端觉得耳边安静了许多。
……
「把这孩子给我吧。」
蓝色透明的玻璃壁外,艳丽得过分的女人对负责我的研究员说道。
「嗯……就叫斯黛拉吧。」
我吐了一个泡泡,不由自主地去看那个女人,发现她虽然在和那群人说话,眼尾却也向我投来一瞥。
那是一双像蛇一样的眼睛,绮丽而阴冷。
「幻胧大人」,他们这样尊称她。
培养皿的玻璃罩被掀开,刺眼的白光令我瑟缩了一下。他们动作迅速且粗暴地拔掉我背上的管子,套上不合身的衣服,将我推到了幻胧面前。
我浑身浸着蓝萤,湿漉漉的,步履蹒跚得像只刚从母亲子宫里掉出来的小鹿。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几眼,红唇微扬,给了我一个挑剔的眼神,转身便施施然地走了。
……好像是要我跟上。
我迈出脚,踉跄几步便摔在了地上。
身后研究员谄媚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不耐烦的咋舌。
我想幻胧也听到了,她停下脚步,眼皮子半抬不抬地又瞥了我一眼。
……啥意思?
她皱起眉,像是在用眼睛骂了我一句,然后又施舍般抬了抬下颌。
这回懂了。
我哆哆嗦嗦地走回去,给了那个研究员一巴掌。
没管那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我又重新跟上了她。
「……我为什么叫斯黛拉?」
我问她。
「别是随便拿了个名字给我。」
她愣了一下,笑了。「这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嗯,不重要吗?」
「呵呵呵。」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更像狐狸,「小家伙挺有意思。」
她问我从眼睛里出来的会是什么。
「呃,眼泪吧?」
「对呀,所以你也是。」
……最讨厌谜语人。
我瞪眼,感觉这家伙莫名其妙,有种我在问地她谈天的憋屈感。
现在,我忽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蓝萤的矿脉只有两处。如果能够拆去那些遮挡的抽取装置,从阿塔斯的轨道上空向下看,在那唯一一片陆地中央,或许可以看到两处矿脉散发着幽幽荧光。那光芒并不刺眼,两点幽蓝恰似星球半阖的眼眸,半梦半醒地注视着什么。
我诞生于仲夏夜的蓝色流星之下。
于一只泉眼中,我被装进灌满了蓝萤的容器,带进了反物质军团的研究所。
现在,那只眼睛终于能够不再流泪了。
银枝的长枪斩断了千年的枷锁。
随着核心装置的爆裂,那些流淌着幽光的蓝萤泉水忽然间黯淡了下来——那份契约随着装置一同被毁去了。
从此以后,蓝萤不会再从这里涌出来了。
……
正如斯黛拉所料,核心装置被毁如同往蚁穴投入火把,果然吸引走了大部分虚卒的注意力,一群破防了的白袍研究人员在火光中破口大骂 ,对着通讯器歇斯底里地咆哮,指挥着那些虚卒对装置进行徒劳的抢救。
但银枝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突破地层,摧毁蓝萤,这些行动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力气。
但斯黛拉不一样。
他喘息着,看着那张在光影下影影绰绰的脸庞。
不知道是火光的映照,还是内心激荡所致,少女双颊泛起异常的红晕,额头和脖颈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她专注地看着那座坍塌的机器。
他一直都有关注她,知道她不管是和谁谈话的时候都总是心不在焉,经常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神游,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念叨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如此认真的样子。
她定在那里,神态中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安静,微微仰着头,身体几乎不会动,睫毛微微颤动,以此告诉别人她不是一个玩偶。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斯黛拉的身影在虚卒的围攻中划出几道带着虚影的弧线——尽管身上带着伤,她却能在虚卒的重重包围中轻盈穿梭,不仅成功带走了受刺激而昏迷的米娅,更以一己之力领着他们突围登上希世难得号。
她变强了。
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如果说之前的斯黛拉已经算得上身手不凡,那么此刻的她可以说具有堪比半个令使的力量。
“斯黛拉?”
坐在驾驶座,他忽然叫住正在为米娅疗伤的她。
无数疑问在他心里翻滚。虽然因此才救下来米娅的性命,但难道一定毁掉那座装置吗?她为什么要引导他那样做?她又是如何获得这般力量?她真的还好吗?
她还是她吗?
他张了张嘴,却见她面无表情地朝他看去,无机质般的蓝眸空虚而冷漠,他忍不住又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银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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