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桑是来表白的。
约架是假,约人是真。
为此,他特地换了身衣服,还买了瓶酒……只是,易承这一句压着火气的“约一架”,倒是给他整得有点懵。
“……”这一架,他到底赢还是不赢?
“嗯?”易承从课椅边缘移开腿,兜里摸了张纸弯身擦拭。等了良久,见疑惑没得到回答,妥协性地问了句,“你在哪?”
“在——”
许桑停顿了。
朝昏区老而旧,惯常了那种讲总不讲分的传统,因而以无名路无名巷居多。除了些过于标志的小区、建筑物,基本很难单独标榜名字。
他环视四周思考。
“共享位置吧。”易承站直,勾了书包就往外走。
“……好。”许桑摁亮手机,在软件里翻找。
从地图上看来,两人的位置不算远得离谱,但也不近,能走上个二十分钟。
许桑没挂电话,闲得紧,就听着那头些许杂乱的背景声,从分明而跳动的下楼脚步声,到微弱蹭树的风声……他看着屏幕,看着上面两个红点的直线距离逐渐缩短,心跳有毛病一样变速加快跳动。
入冬后,昼短夜长。
白日吞吐于黑夜间的时间线前后,行人匆匆往家的方向奔忙,好似入夜之后,会卷入什么天大的秘闻。
许是离公交站台近,“回家”的一波接一波,还不少。
时不时的,由稠到疏的,有人频频侧目。
许桑立不正,喜欢单脚踝朝墙内处扣,随后整个身体重量向后分摊……偶尔对上形形色色十几双眼,他疑惑地敛眉。
“看屁。”他低低叹了句。
“怎么了?”捕捉到动静,易承脚步快了些,问道。
“没。”许桑目送走一个眼睛快偏到后脑勺的男生,冷声回道:“被当猴了。”
“那我快些。”易承轻笑一声,笑完,忽而痞气,“许哥。”
“嗯?”
“沉沦于美貌,也不是没可能。”易承眉眼弯着,“换作是我——”
他停顿,本没想继续,但奈何许桑追问:“换作是你,怎样?”
“换作是我,”易承换了个话术:“高低多看两眼。”
偏上扬的语调,少年的音色,像度数不高的酒,带着微弱的陈酒气息,却酿而不深,尚裹着原初的生命力。
许桑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在他勾动书包带、估摸是抢红灯而快步奔跑、指尖擦过手机麦克风等各类时强时弱发出的杂音里,思绪逃逸了。
就刚刚那声,他不确定自己先是迷上了易承的音色,还是先迷上了这个人。
他向来不喜欢不确定性的存在,所以,自从对易承起了些飘飘忽忽、半朦半胧的非一般情愫,他便在寻找答案。
直到“借点儿光”——那位没脸没皮却也真性情的笔友的来信。逻辑链条顺直合理,他当下便起了认证的想法。
这是最后一步——表白不为别的,单纯打破不确定性的缠绕。
成了如何他没想过,不成他倒是思虑的周全。
一瓶近四十度的调制酒,足够他醉得渣都记不起……不确定转为确定,他的生活也照旧。
直线距离骤缩,许桑回过神来,还没看清具体差几百米或是几十米,“共享位置”就被对方切断,而后,听筒里传出声音。
“你这身穿的……没人看才怪了。”
易承隔了些距离看他,高挑的个头,身材比例也是一绝。
黑色贴合他平日的气质,卫衣帽子扣在头上,罩出眉眼间一横阴影,让人不觉生出一种想要掀了帽子一窥究竟的念头。长颈线条流畅,在黑衣衬点下,白得诱人。
“……”许桑听声辩不了位,向左侧望去,不见人影,正偏过来,易承的脸就忽而凑到近前。
鼻尖擦过,他捏紧了酒瓶。
“吓到了?”易承挂了电话,眼神随意地看了眼他身侧提着的酒,弯身接过,不解地又看向他。
“嗯。”许桑退无可退,只能直视。想起他发起的“约架”,问其原因:“今天心情不好?”
易承点头,退后一步同他并肩靠墙而站,“不好。”
正要细问一番,就听他又开口道:“不过看到你,又好了。”
许桑偏头看了他一眼,“那还打吗?”
“不是你想?”易承抛接酒瓶,看清上面的牌子和度数,挑眉。
“那,”许桑将手机丢进兜里,掀了帽子,“来。”
这次同上次不同,易承没带什么脾气。
虽说从办公室出来,一时心里窝火找不到出气口,但他说的是实话,看到许桑的那一刻,什么坏心情,跑的影儿都没了——更准确来说,是听到他声音时。
一来二去间,除了被动的躲,他都没主动出击。
“能不能来点劲?”许桑打得烦躁了,“没吃饭?”
“……”易承食指刮过鼻尖,笑,“那我发力了。”
话落,他侧臂握拳,格挡完许桑生硬的攻势,向旁转身,转回的瞬间抓上他小臂,向下环住他手腕的同时,长腿一横落在他稳重心的右腿。
“嗯…”许桑没受住地,唇间溢出一声闷哼。
见状,易承轻勾唇:这些习惯性动作,基本就是破绽点,打一次够他记住了。
逮住对手反应这个空档,他连势上前攻击。照许桑的要求,没收力,甚至给足了劲儿,以至于扣过他的手臂压到墙面时,许桑都没挣扎动。
“给力吗?”易承弯过手臂,借着校服擦了下额间的细汗,邀功似的上赶着问。
“……”许桑皱眉,“上次你没全力?”
“嗯。”易承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情况下多少有些发狂,“怕伤着你。”
许桑偏眸看了眼被攥得死紧的手腕,“现在不怕了?”
易承看着近在眼前的许桑,尤其是看着他微微打颤的长睫,眉尾轻扬,“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输了。”许桑活动了下手腕。
“嗯。”易承道。
许桑见他一动不动,轻顿,“可以松开了。”
“哦。”易承似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抬眼看了下被压在墙上发红的手腕,慢吞吞地松力。
“……”许桑转了下手腕,呼吸平稳后,他抬眸,带了些利劲地,问道:“清醒的吗?”
问题没厘头,但不妨碍他回答得麻利。
易承:“清醒的。”
“那我表个白。”许桑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潮动,面上风平浪静地说完后半句,“大概率,我喜欢你。”
易承顿住,“你——”
许桑:“我是许桑。”
易承此时就像是被小孩疯玩的拨浪鼓,他是鼓面,许桑的话就是那前后夹击的弹丸,锤得他消停不了半点。
乍一比对,两人身高差不离。但许桑站得懒,易承本身又高出那么微弱的一两厘米……易承本该占据更上位些的位置,但,他顿住了。
许桑显然清明得多,如果忽视掉他带着颤意的声音:“要想多久?”
虽然他一向喜欢直截了当迅速完事,但这种事情,谁也不是行家,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事。
他能等。
想着,他偏头:还是数学题的答案来得快,自己给力就够了。
“不是,我是说,”易承回过神来,耳中反复回响他的声音,脑子宕机了好久,他才缓缓出声,“你抢我词了。”
“……”许桑默住了。
-
“这瓶酒是?”易承脱了校服搭地上,拉着人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入冬后的夜,他不怕冷一样,单一件白色长袖,双腿张开,膝盖间,手指旋着那瓶酒,偏头笑问:“不答应就一酒瓶抡死我?”
“……”许桑想说,从始至终酒都无关于他。漠然回道:“你话再多一点,它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这嘴,真是。”易承笑着,没多想就拧开了旋转盖,递到他面前,“尝一口?”
“不用。”许桑伸手挡过,经酒味一撩拨,才想起这人方才含糊的回答,直白问道:“所以,答案是?”
“答案?”易承连送到嘴边的酒都没喝,往旁边挪了些,伸手揽过他的肩,笑盈盈地凑他耳边说,“许哥,你问的是问题吗?”
许桑:“……”
许桑轻顿,要偏头躲开他温热的气息,侧颈就被搭上。易承控制着力度却仍有力地制止了他的动作,继续说,“我问你答。”
易承单手拎着酒,没个正形地勾唇,问:“做我男朋友吗?”
许桑看向他。
非主动,被易承指尖拨过来的。
“还是说,”易承直勾勾望着他,“要想多久?”
见许桑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易承忍不了,手指一转,握着玻璃瓶口向下些许,而后仰头,衔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烈性龙舌兰主调,夹带着酸性柠檬汁,清爽灌满口腔。
许桑细细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酒液缠绵于他唇瓣间,沾染、濡湿。比之平时,这张唇,水润多了。
也诱人多了。
颈侧的手收了力,只是虚虚搭着。许桑看着他第二口喝完,喉头滚动的刹那,他倾身,四指并拢与大拇指分开,钳住他脖颈后,食指指根用力,顶得易承被迫抬起下巴。
与之同时,许桑挣脱他手臂的勾缠,垂眸轻轻碰了下他的唇。
来晚了[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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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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