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荀彧走上前来,向曹操作揖。
曹操见了他前来,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愁绪都被冲淡。荀彧是怎般的本事,如光如风,只那轻轻地一句称呼,轻易便让人深陷其中,好似阴暗之日,迅速变得天晴明朗了。
“你来甚好,兵让子廉去带就是,我有事问你。”曹操咧嘴笑,一如往常,一把前来荀彧的手来。
而在荀彧的眼底,曹操虽笑,但也是有阴郁暗藏其中,不为当日般潇洒。荀彧知道曹操是坦诚之人,遭此大祸,或是有些心灰意冷。又见他发鬓有些紊乱,衣袖似被刺破,说不上体面。荀彧思虑,曹操怕是心不安。
果不其然,一离了将领和士兵的眼睛,曹操便愁绪万千,在帐中长叹。
“我遭此伏击,损了鲍信。鲍兄原是迎我入兖州,可如今却为我而死,我心,痛也!”曹操慢慢坐在位置上,他的目光闪烁不明,看向荀彧也有了几分悲怆迷茫。他道:“文若,这平兖州黄巾军。此次不过是探路,便遇九死一生,终究是、难为。”
荀彧猜测曹操有几分退让的意思,但现却肯听他意见,荀彧便有底了。
“明公平黄巾,是为匡扶汉室,是天降大任。”
荀彧看那沧桑了的曹操,好似已是没有了当初的锐气。荀彧欲鼓励之,与他娓娓说来:“明公何忧?大难不死,是幸事。明公且听,其一,黄巾军乃民军尔,明公驻军纪律严明,此其不能及。其二,俗言骄军必败,黄巾军新胜,明公军知辱,若鼓励之,则与黄巾军一战。其三,援兵已至,明公是兖州牧,唯平黄巾,才可稳坐州牧之位,立一方之地,明公现下实是退无可退。其四,鲍信将军救明公,公乃至义之人,负其一命,唯平黄巾军,才好为其正名。”
荀彧分析的都是当前的现状,他认为此时,必与其一战。
“我都明白。”曹操缓向荀彧走去,对一双明睿的眼,心下痛楚便牵扯而起。曹操三两步速走去,按着荀彧双边的肩膀,颇为哽咽,对他说道:“可你不知,文若。鲍兄本还年轻,是我害他,轻敌致他死也!”
“我设伏,他随我去,哪想遇贼?鲍兄奋力推我出围,我至今还记,鲍兄瞪红眼丝,凭一把利剑便欲刺围军,力劝我逃。当时,其盔被挑,铠被刺,或是腹被刃所刺,鲍兄生将其拔出,握剑便割那歹人喉,可惜,兄腹血溅于身,也不行了。”
“文若,我昨日还与鲍兄挑灯谈谋黄巾军之事,其昨日所食一饼、半羹,还与我相约,平定黄巾军后,便同去酒楼吃酒。”
曹操说及细处,心下悲戚,将军无病手也颤,必是人到伤心时。他按着荀彧的肩,也按重了些,荀彧知晓曹操当下心痛极,便也不多说话,他抬手,手舒张开来,轻拍了曹操的手臂。嘴不说话,眼说话,荀彧的眸似是流动的清波,他为他心忧。
曹操见荀彧一副动容的样子,他放开了荀彧的肩,反是干脆搂着荀彧入怀里边,曹操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曹操觉得,荀彧身上的香,总是轻盈幽然,能治愈创伤。在那白皙的脖颈间,荀彧的味道,变得更浓。
“明公哀痛鲍将军,或能想,明公家中的夫人,也会心忧你。”荀彧素有洁癖,虽是惊于曹操的唐突,可想曹操心中的悲痛,也立着不动。他觉得常人遇此定是难以平复,曹操也是凡人肉躯,定难忍受。荀彧轻拍了他的背,收敛目光,与他轻说:“明公心苦,荀彧明白。”
或是荀彧轻柔的声音,哄得曹操心底好了些。但曹操有疑,他心不安,他偏又问荀彧,问他明白了什么,问他是否是觉得他这主将过于心软,问他是怎般想。
闻言,荀彧拍着背的动作缓停了下来,曹操配合,也是松开了荀彧。
荀彧这时抬头,他看着面前的曹操,正定睛看他,可曹操自己却疲惫憔悴得似刚逃过铁夹之灾的野兽。荀彧惊,细看那满是痛楚的迷茫眼,想着曹操心痛,难免多疑虑。荀彧生了一颗软心,他说:“人心肉长,彧明了明公之痛,明公哀痛鲍信将军,是鲍信之幸;而明公能活着,对彧而言,也是彧的幸事。明公心底苦,实是怕自己身处异处,苦到不敢与旁人说,只好是打碎牙齿咽了喉,但明公既是与彧讲了,便是望从痛楚里走出来。明公心苦,彧会陪着明公,直至明公驱了不安。”
曹操心下感动不已。荀彧是有一明透之心,想来是人善,所以将心比心。曹操知晓,荀彧身上所有的,都是他不曾获得的。荀彧的温柔似额上发丝,风一过,最撩人。
“有文若的这番话,够了。”
这是曹操打退黄巾军之前,对荀彧说的最后一句话。
打败黄巾军之胜后,曹操方才悬赏寻找鲍信的遗体,觅不得,用木刻了鲍信像,曹操洒泪祭之。同年冬天,曹操再进兵破黄巾军,黄巾败了三十余万,尽归曹操,自此,曹操平定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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