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回颍川路上,早是心力憔悴,他顾念死去的叔父,也担忧在洛阳撑着的父亲,也恐荀攸有事。三两日下来,荀彧便消瘦了许些。他想打听洛阳的消息,可他离的比驿站消息还快,只能安慰自己,无消息总比坏消息好。
马车轱辘印在了道上,熟悉的乡音入了耳。
荀彧喃喃而言,洛阳再繁华,也比不得这片安宁。他回来得匆忙,唐氏也没带上。马车在颍川颍阴荀府落下,荀彧踩了熟悉的土地,看那门前荀府,竟恍若隔世。他回来了,他记着家中自己手植了几株秋海棠,不知可好。他敲开了门,开门的却是——
“郭奉孝。”
荀彧看了面前的青衫男子,这般熟悉音容,让他甚为惊讶。郭嘉一席青衫,看面庞,清瘦了许些,不过那眼睛还是最亮的、最有神的。只那身姿,似是竹竿般,衣服像挂在他身上的。他此时手中捧着一壶酒,荀彧嗅着酒香,恐这又是一壶上樽酒。
“文若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友若呢。”郭嘉声音轻飘飘的,酒气让他似上了云天去。见了荀彧立于门外,便一把拽了他的袖子进来:“不告而来,你是被赶回来了?”
“友若给你的酒?”荀彧气极,他仍让郭嘉拽着袖子,只停下来轻扶着他,他也担忧郭嘉走路不好走着,一不小心摔了。他气,早与郭嘉说过,唤他少饮酒。荀彧自己离了颍阴时,特把自己留的酒交与弟弟荀谌,不想得这郭嘉又得了酒来,还在自己面前一副醉醺模样,简直可恶,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也不知荀谌是如何被郭嘉哄骗的,荀衍也不看着,容奉孝这样喝酒。
“文若别急问责,嘉替你照料了满园秋海棠,你不谢我,还要怪我喝了一点佳酿。”郭嘉执意拽了荀彧走,荀彧唤他慢些,他偏不,硬是笑着、一边打了酒嗝,一把拽了荀彧到了他的园里。
后院里栽了满园的秋海棠,淡粉浅白的,朵朵婀娜漂亮。秋海棠一丛丛长着,让本是植了些翠竹的园子变得多了几分味道,显得也不素了,倒是雅致郁美。
“秋海棠相思草,本以为它又在秋日里萧瑟谢去,可你秋日既回来,好了,解我相思了。”郭嘉笑着,挽着荀彧的手,那一双眼睛明亮得似新月的,竟如讨人喜欢的孩童一般。
荀彧也只好叹气,他怎会责怪这样的郭嘉?这郭奉孝,年纪轻轻,可气人的本事和讨人的本事都一流,他从不知如何让他听话,只顺着他。
“我不与你计较,酒且停了。知你聪慧,你缓听我说。”荀彧把郭嘉的酒放在一边的走廊上,一边让郭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于旁边,一副面容清凄的模样:“虽当日是叔父领我去了洛阳,可叔父却回不来了,我父唤我先回来避难,可我自有其他思虑,董卓兵强马壮,颍川乃四战之地,我欲唤族人去冀州,奉孝以为如何?”
“文若所言并非无理,那便走就是。”郭嘉以为然:“想来冀州牧韩馥也会厚待于你。”
“可总不可让你我熟悉之人遇了生灵涂炭之事。家中上下我的话仍有分量,但友人间却未必,我欲开宴请人,和他们相谈。”荀彧探问郭嘉。
“安土重迁啊文若,岂是易事?”郭嘉夺回来了酒,放了自己的身边。他不以为然,才不信荀彧那些世家朋友乐意离开,可他知道荀彧心软怀旧,明知不可能还要去做,一副固执模样。不过也是,他和荀彧都一样固执,也难怪是好友。郭嘉想了想,随后站起来:“你若愿意我也无话可说,我去寻友若、休若,他们必支持你,我们为你洗尘设宴,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丢了面子可别躲屋里哭。”
“胡言乱语,我哪哭过。”荀彧驳,皱眉。
“还没?你回来的时候就哭过,自己不照镜去。”郭嘉也反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荀彧从小就喜那位荀爽,现下亡了,他不哭了才怪。
荀彧哑然,他知郭嘉并非有恶意,也不和郭嘉争,只唤他赶紧寻荀谌、荀衍去。
“遵命。荀大公子尽管去歇着去,我办事你放心。”郭嘉拍了拍衣裳,递给荀彧剩下的酒:“实在心痛得厉害,尽管饮酒,醉了就想不起来了。”
难为郭嘉这片心意,其实荀彧已是放下了,但荀彧缓缓接了酒,看向了郭嘉,向他点了头。见荀彧温顺,郭嘉便冲荀彧笑,然后就去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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