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家族的筹划下,洗尘宴是成了,不过等请柬发下去再开宴,已是几天后了。
此时唐氏也从洛阳那随了来,她带了荀绲的书信给荀彧。荀彧知道,此时信件抵万金,见了唐氏带了信来,荀彧又悦又忧,他取来信,手里握着父亲所递的书信内容,信上是如此:
我儿荀彧亲启:
父无碍,你叔父的丧事已理。只荀攸、何颙被捕,甚为担忧。我散尽余财,且见了一面荀攸,他神态自若、三餐皆好;只那何颙愤世嫉俗,惹董卓气愤。
董卓废少帝为弘农王,立刘协为帝。他自署相国,又自称“贵无上”,性极残忍。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实在惨不忍睹,士大夫多有嫉恶。父见洛阳局势混乱,欲去济南回任,也是避难,家里一切还好否?问候我儿荀彧、荀谌、荀衍,带汝兄弟避世,安身立命。
“洛阳祸恐及颍川啊。”荀彧越看越是叹气,看完了信后,把它收起来,看着旁边的唐氏、荀衍、荀谌及郭嘉,一边说道:“颍川,西边董卓、东边黄巾,四周更有山贼、西凉兵,如何能安?”
“兄考虑周到,早就送信于冀州牧。好在韩馥已经来信,我们后日就可北上去邺城。”荀谌点头,和荀衍面面相觑,再把目光放了荀彧身上,说道:“随兄的意思,我们也设宴请了乡亲。”
“如此甚好。”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荀彧点头。
但郭嘉却耸肩,只暗叹是荀彧多此一举。只不过若能让荀彧安心,也好。
“只不知攸侄如今可好。”荀彧又担忧荀攸,但自己确实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倒是自言自语,也就作罢。只望荀攸吉人自有天相,早日出来。
宴会开始了。只不过宴会上一切都如郭嘉所料,众人都对荀彧客气,但谁都没有提到要离开的意思,只道董卓礼贤下士,不至于对他们做什么。荀彧在场苦劝,但仍无成效。
“朽木不可雕也。”郭嘉也气,荀彧已经够客气,但这些人显然过于轻蔑,大祸临头了看他们如何!
荀彧摇头,只道了声不可强求,就唤了族人收拾好行李,即日北上。
家里拖家带口的,荀氏一族花了许久许久才快到了冀州,此时天下已然大变。
荀彧路上从流民口中,知了颍川混乱的事,似有西凉铁骑、山贼之类的洗劫,他甚担忧,不知乡人是否逃了,又是几人死伤,几人愁?
暂停于路途,却见流离百姓在路上,拖家带口的也有、不过多是饥肠辘辘,见荀家好几车在途中,想是贵家,有些人便也望能作主的荀彧能够施粥些。荀彧知道,为离颍川,带的口粮不是很多,只族人够用罢了,但他仍想着问了家里人可带了些别的什么,尽力施舍些于百姓。荀彧话一说,荀家人面面相觑,多少还是匀出些粮食出来。
现下,荀彧之兄荀衍煮粥,荀家人省吃俭用剩了些,便施于百姓。
“荀公好人啊。”受惠百姓无不称善。
荀彧施了这些匀出来的粥,便唤人把厨具收起来,唤族人们歇着会。
这时郭嘉前来,看向荀彧。他最知道荀彧心善的,但他也非积善之人,只尽力而尔,荀家人的生死自然重于这些流民。见荀彧现下忧心忡忡,怕是在担忧颍阴同乡以及牢狱里的荀攸。
“若是同乡人,我们仁至义尽,现在也都自身难保。若非文若先见之明,我们也难逃此难。”车马劳顿让郭嘉有些不适,但他休息够了也就下车,唤了荀彧:“至于你攸侄,文若切记他长你几岁,自是也聪慧于你的,切别过于担忧。”
荀彧并非沉浸多愁善感之人,他知道郭嘉的身体不好,此来也是强行安慰他。荀彧转过头唤了一声奉孝,把手上的干粮递给他,唤他吃饱些,免得坐车不舒服。
“这可是文若的份额,文若还是食不下?”郭嘉叹,不打算接来,唤荀彧自己留着。然后看了城门:“按理说冀州牧该到了才是,说是来接待荀家,怎还不见到人?”
郭嘉这一说完,门口便来了许些人,个个是以礼相待,客气的很。只不过来的人非是韩馥,而是荀彧熟知四世三公的袁绍。经了旁的许攸介绍,袁绍此来是特意替了韩馥来接待荀彧一家的。
“谢过袁公。”荀彧现下已有了思量,想是袁绍接管了冀州。但他仍从容向袁绍作揖。不关是他,族人也如此。
“文若实在客气,快快请起。”荀彧拖家带口的敬意让袁绍很是满意,他连忙想体现自己礼贤下士,赶紧拉起来荀彧,一边笑道:“文若还记否?当日你我在洛阳袁府相谈,我问你是否相投,你说由天意。现下可不就是天意了,天意让你来我袁绍这里。”
荀彧只笑而不言。他不出口诳语,言语向来谨慎。而荀彧的拘谨在袁绍看来,却是对他的顺服,袁绍甚喜,自把荀彧当是一派人。
“文若乃大才,此次车马劳顿前来邺城,绍必以礼相待!绍已为荀家上下寻一府邸,正于邺城东处,安顿之事且莫担忧。”袁绍认为自己慷慨,随后又对荀彧说着:“由你家里的人带去就是。我弟孟德即到,我带你去认识,也好早日熟悉情况。”
人生地不熟,荀彧并没有打算狂妄的意思。于是他便点头,回头唤了兄长荀衍带族人前去新府邸,又叫了弟弟荀谌随自己过去。郭嘉想随荀彧前去,但荀彧思虑他的身体,便叫他歇着。
“你睡好我再与你说情况,不着急。”荀彧劝道:“你路上吐了几回了,现身体为重。”
“你莫唬我。文若需知道嘉嘴皮厉害,现是别人地盘,袁绍在,你是不至于被劫掠了,但你太‘以大局为重’,我担心你被欺负。”郭嘉执意跟随,他是最知道荀彧脾气倔的,但他可更倔,不达目的不轻易罢休。于是郭嘉前去袁绍面前,一双眼睛明亮看着他,作揖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在下郭奉孝,荀府门客,久闻将军盛名,特请随去。”
“好好好。”袁绍最乐意有人夸他,他又见郭嘉虽清瘦,但眉眼很是灵气,既是荀彧的门客,定然非等闲人士,自然乐意他前来。
于是荀彧与弟荀谌,还有个候在荀彧旁的郭嘉,三人便应邀随了袁绍进了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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