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间，曹操多次瞥向荀彧，借着摇曳的灯火看去，荀彧坐姿如钟，举止得体文雅，面上自然得不迂腐奉承，一切都熟悉无比，熟悉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也就这时候，曹操发现自己很想他。等荀彧感觉不对劲回头看他时候，曹操就故意道：“文若还是这样香。”
“只是在下平常好熏香，明公若是喜欢此香……”荀彧哑然了，不是谈公事吗，怎么曹操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了，这突兀得荀彧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独吞了好香，不分享似的。
“不不不。”曹操连忙摆手：“南征北战的不方便，等天下太平吧，我不用打仗了的时候，到时候向文若请教，让我也高雅一番。我们言归正传，文若不是说防许都之事吗？”
“正是。”荀彧见这人终于正经起来，也把自己有所顾虑的事情说出：“明公，袁绍既有如此举止，想来南下之事，许都之人迟早知晓。彧以为，设防之事免不了需与朝廷配合，所以不如让孔融、杨彪等人参事，提前安顿后方。如此，明公在前线也好顺利些。”
“依你。”听荀彧的话语，曹操点头，顺便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又稍靠前些对面前人道，话语尽是信赖之语：“许都有你荀文若嘛，我怕什么？”
“是徐都有陛下，故才天下归心。”荀彧自然不敢逾越，许都并非如以往一般了，如今朝廷在这，他与曹操应为“同僚”，同抵御外敌而已，如何能是他荀彧在许都里一手遮天，他们的上边还有皇室在。
听见荀彧提了陛下，曹操笑着咬着这两个字，透过烛火看向了别的地方。
最近曹操可没少让手下人去调查，他所供奉的陛下究竟都想做什么。董承那些人，以为他曹操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动作，真可笑。如今的许都就是一盘散沙，他曹操的军队压着它成泥形不散罢了。这些人呵，他们如今能吃上肉羹，自然记不住吃草根的那些日子，陛下与这些官僚，真是个个贼心不死。
想到这里，曹操不免多思了一番。
如今许都为我所控，我去打仗前花点心思来敲打这些人是易如反掌，只是要让他们死心，我不得不让为首的陛下懂得什么叫分寸，是我曹操让他有了安逸之地而不必四处流浪，若他在袁绍来攻之时有异心，后方不稳，于我而言则不利。可若真要敲打这个陛下一番，又必要文若的配合。陛下、陛下，当初还是文若让我迎奉的陛下，文若能否面见此事而不动摇？
曹操抬头看向荀彧，荀彧的面庞一如既往，温润平静。也是，那些家伙又如何能与我的文若相提并论，文若是随我一同起家的，必不会与他们一道。
“明公如何不用羹，可是担心袁绍地广兵强？”荀彧见曹操在思量的模样，不得不下意识为他着想。此去北上的敌人可是绝对实力强于曹操的袁绍，曹操若有些担忧也是情理之中，或是因此食不下咽？
“这是事实，我也没把握。”曹操反而不急着吃饭，他道：“文若，许都能有今天，离不开你我互相扶持。此次北上，不论是军队溃败，或是朝廷有乱，于我们而言都是不堪承受的，所以我在想，倘若事故有变，你明哲保身要紧，不论在我曹营或是他袁绍那里，你活着要紧。”
“明公，彧——”听见此言，荀彧无比惊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万分信你，你我是何等关系！所以我怕的不是你叛逃，我怕的是你死心眼，遇见这样的事了还不逃。”曹操干脆坐在荀彧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说万一。树倒猢狲散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我败了也想见你活着，曹某人还有许多事没请教荀先生。”
曹操自认为自己一片好心，甚至还想用开玩笑的方式缓解气氛，但认真的荀彧却不这样想，面对曹操的所言所语，荀彧的目光异常坚定：“不。明公在前方必胜，于许都这里，在下也会严防死守。此事不会如此，还望明公不要再谈。”
见了这样果决的荀彧，曹操不免又动了心。
毕竟，对于打赢袁绍这事，曹操并不自信，可荀彧却坚信自己能做到这件事。曹操内心里的哽咽又有些泛滥了，明明实力如此悬殊，他都不知道荀彧何来的信任，但既然荀彧信他，曹操不妨也让自己成为当初那个敢拼敢闯的曹阿瞒。
“总是如此。”曹操感慨不已，他紧握住荀彧的手：“你总相信我，不论我所为了何事，文若永在我的身侧，我曹孟德何德何能认识你。文若，我一定去打赢这场仗给你看，你在许都等我回来。”
“好。”荀彧应允。
而荀彧未曾与曹操所言的衣带诏之事，他心下也早有定夺。董承曾邀约荀彧，荀彧拒绝了，但荀彧也不曾将此事告知于曹操。或是那时，荀彧心间已经为此左右为难了，他心在汉室，理解陛下为何由此举动，理解如今还不稳定的朝廷为此的担惊受怕，但他实在太想去相信曹操了，他相信曹操一定能得胜回来。
此次明公北上，许都干系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绝不能姑息此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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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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