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走到现在,安眠尚在病房里休养,洛羽觞刚刚离开。
曾在一个小时之前,前来探望安眠的靳千秋、松风以及唐晓翼三人,眼下已经来到了湘市东仔街。
靳千秋和唐晓翼毕竟已是出道了的明星,有着“公众身份”,因此现身在东仔街这种人流如织的商业区时,总得多遮遮掩掩一些。于是,靳千秋和唐晓翼都戴着口罩,倒是省去了墨镜的工夫,到底已是晚上,带着墨镜多有不便。
靳千秋脸小,成人尺寸的口罩戴在她脸上,倒透露出一股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合身感:口罩凭空宽大出一圈,像包装纸一般,把千秋的漂亮脸蛋裹在怀抱里。松风极为自然地把手伸过去,帮她把口罩绳打了个结,用头发藏住,令口罩稍微贴合了一点儿。
唐晓翼在旁默默看着,既感到似笑非笑,又异常冷静地关注着自他内心深处生成的一缕、或许名为“嫉妒”的情愫。
他知道,松风大抵是他们曾在九重迷宫里遇见过的、位于第七重迷宫的元夙的「分|身」或者「投影」,她会过度关照千秋亦合乎情理,但他确实已无法做到绝对的置身事外。因为千秋正站在那里、站在他和松风之间。她离他这样的近,近到他只需抬一抬手,便能抚摸到正垂落在她肩头的一簇碎发。
这一簇碎发被千秋莹白指尖捻住,绕指头缠绕三圈。
“我们去玩什么?”她问道,“虽然说着‘去东仔街逛街放松放松’,但完全还没决定好具体去哪里啊!”
“——这附近有一家密室新开业,”松风说道,“要不要去试试?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密室类型的游戏。”
千秋倒是稀奇地把眼睛瞪大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了?麻烦帮我回忆一下。”
“在你和西华绪一起参加的综艺里……”却是唐晓翼接的话,“当时节目组也是说要嘉宾们去玩密室逃脱,你的反应便是‘我超爱密室的!’。”
松风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唐晓翼——这两人也只有在有关“靳千秋”的问题上,可以达成一致。
“好吧,其实我并不喜欢密室类型的游戏,在综艺上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迎合当时的氛围……”千秋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讨厌就是了。那家密室在哪里呢?我们去吧。”
松风有密室的具体地址,直接打开了导航,很快便找到了地儿。密室设在一栋写字楼内部,位于三楼,坐电梯直达,出了门便是属于密室的硕大招牌,名字倒是略显中二的:神记密室。千秋和松风先跨进了店铺,唐晓翼却抬了抬头,目光凝固在了“神”之一字上。
他定了定神,也跟在二位女士身后进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幅巨大的画。这幅画悬挂在正对大门的隔断墙上,装裱得颇为考究,画面内容则令人感到极度不适——想必没有客人愿意,兴冲冲赶来玩密室逃脱游戏,一进门却看到一幅涂满鲜血的画作吧?但眼前这幅画便属于这一类型。
尽管“鲜血”并非画面主题,但整幅画的主色调确实偏向红色。画面主体是一名身材修长丰腴的女性,风将她那头红调棕色的长发扬起,火舌从她纤白锋利的指尖淌出,她的双眼放射|出闪电,她的双唇碰撞出雷鸣,吐息即狂风大作,眨眼即天地昏黑。
她身披一件红铜铠甲,甲胄边沿泄漏了一角雪白裙摆,被烈焰燎烧出破洞与丝缕,却丝毫不显狼狈,只使人明知她是女战神,是司掌着胜利与死亡的神明。可观众亦知晓,她的到来并不意味着给予庇佑,而是损毁乃至湮灭。
因为唐晓翼已然认出了她。
——她是「五宫·朱雀」。
这厢,靳千秋与松风已来到了神记密室的接待处柜台前。
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悠然自得地刷着手机,一副怠于接|客的懒散模样。直到千秋已经开始翻看宣传册、浏览店内有什么类型的密室,老板方才慢悠悠地从懒人沙发上站了起来。千秋发觉老板很高,约莫比她高出一个半头,比松风还要高挑。她抬眼,便同老板对上了视线。
老板是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以世俗眼光来看待,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评判,她都完美契合社会大众对于“美人”的定义;也正是因为太过“契合”,方令千秋陡然生出一丝奇怪感受来:仿佛她是比照着所谓“美人”之定义,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捏造成如今这样的。
但这丝古怪很快被千秋否决:她向来不对同性太过苛刻。
老板留着红棕色头发,此时正用一根木质簪子随意地绾在脑后,余留下几根不听话的小碎发,俏皮地勾在鬓角与后脑勺上。美人说起话来,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天然便能讨人欢心:“你们好,是来玩密室逃脱的吗?我们店刚刚开业,目前对外开放的密室并不多,请多多担待啦。”
唐晓翼正在此时走到了柜台前,他的眼神与老板直接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毫不避让地同彼此对视。这倒是令唐晓翼颇为意外……毕竟他以为贵为「五宫」的朱雀大人,才懒得把他这「新使者」放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五宫」犯了哪门子的疯病、跑到这里开了一家“神记密室”,但唐晓翼也能判断出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来者不善。
他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性格。即便对抗「五宫」暂时还未提上他的日程,可既然对方要主动上门,那么唐晓翼也不介意先同他们交手一遭。只是「五宫」的确稍微有点头脑,知道不能和他短兵相接,转而挑在了靳千秋与松风都在的场合——
不对。
「五宫」确实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的目标绝对、一定是——
唐晓翼把视线转开,落到了正在低头查看宣传册的千秋身上。
「五宫」就像他一样,将目标对准了靳千秋。
千秋当然浑然不察这一切,毕竟眼下她正思考着该选择游玩哪个逃脱游戏。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好像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可唐晓翼现在并不在她身边。于是千秋转头,如愿以偿地看到唐晓翼就站在她身后,但他为什么不上前来?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
她没多想,不如说她不认为这种事需要她多想。到底,她只要叫一声“唐晓翼”,他便会过来。千秋的确这么叫了,叫他“唐晓翼”,而唐晓翼也的确应声而动。
千秋把宣传册往他那边递了递:“喏,你看看,想玩哪个?”
唐晓翼随手翻了几页,敲了一个:“这个怎么样?中式恐怖主题的,够本土、够惊悚,谜题也不算很难——一颗星而已。”
那个游戏也煞有介事地取了个名字,曰“红娘怨”,血红色的毛笔字旁书着一段小字:原以为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亲事,厄运却在婚礼前夕悄然降临……结尾处一行省略号,力图凸显出意犹未尽的味道。看上去确实像个勉强及格、足以游玩的游戏。
松风没意见,不如说她全看靳千秋脸色行事,只需千秋点头,松风便同意。千秋亦无所谓,便敲定了这个游戏。老板拿着手机敲打了几下,从柜台里出来,领她们去密室入口处。
在正式开始游戏前,游客需要先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寄存在入口处附近的储存柜里,包括手机、包包、钥匙等,并仔细听取工作人员的说明,了解在游戏进程中的“可为”与“不可为”:前者大抵是些鼓励与置景物品互动的内容,后者则是些不允许伤害NPC、不允许破坏游戏场景等注意事项。讲解完毕后,老板便把前行的通路让了出来,以便客人通过。
唐晓翼打头阵,靳千秋居中,松风断后,三人一齐迈入了入口处的大门。门帘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团黑暗将他们笼罩。
那几秒钟里,三人都没有吭声,直到千秋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分开了,眼前的黑暗中方才倏忽出现了一簇火光。
那是有人擦燃了一根火柴,以另一边手掌拢着这簇火焰,把它送到了油灯附近,点燃了那根漂浮在灯油表面上的灯芯草。
随着油灯被点亮,光明驱散了一部分的黑暗,足够他们看清面前点燃油灯的那人。那是一位颀长清秀的青年男子,披散下一头一肩的银白长发,愈接近发尾,发色愈渐变晕染成青绿色,像春天里第一批冒头的青草茬的颜色。他身着一袭棉麻材质的交领直裾长袍,魏晋形制,飘飘忽忽若将要羽化登仙,只需向他长呵一口气,便可助他西游。
男子的皮肤肌理形似大理石,苍白、贫瘠,流露出陶瓷般既坚又脆的质地,令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人俑,而非活人。可他又的确正在呼吸着,胸腔规律地一起一伏,连带着胸前衣襟夹戴的银饰都微微摇晃。
“欢迎诸位进入游戏,请在我这里领取探索道具。”
男子开口说话,嗓音如绿叶下脉脉流淌的泉水,清凉而又寂静。
他抬手一一展示道具:“手摇式手电筒,一人一个;线索本,全队共用一本,上面记录了有关游戏解谜的提示与游戏剧情的线索;红绸带,一人五根。”
男子将道具分发到三人手上,靳千秋接了那唯一的一本线索本。怪的是男子眼前分明蒙蔽着一条三指宽的白绫,却能准确无误地把道具交予至玩家手中,仿佛他有着透视异能,可以透过白绫看清每个玩家在哪里。
这个疑问在千秋脑海里打转,惹得她不自觉再看了男子一眼。
那一眼却令千秋微顿。
因为就在她朝男子投去视线时,她分明觉察到,身后亦有人看了她一眼。「千面魔术师」早被□□千锤百炼,每一项感官都敏锐异常,即便那不过是再短暂不过的一瞥,也被千秋近似本能地捕捉得到。
而她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也意料之中的窥见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唐晓翼和松风都站在她身边,男子也站在她面前。
在身后注视着她的人,究竟是谁?
“请注意保管好探索道具,游戏结束后需要原物返还,如有损伤请照价赔偿。”
男子平静而又内敛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便向一旁退去,让客人按压着手电筒侧面的按键、凭着明暗不定的光线前进——
千秋却询问道:“你好,我想问问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工作人员吗?”
“这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因此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男子说道。
那就是没有否认了。千秋心知肚明,也清楚无法从男子这里问出更多,索性暂时不再去想了。她按压起了自己的手电筒,尾随在唐晓翼身后,正式进入了游戏场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