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天色阴沉沉的,瓢泼大雨降临下来,打得庭院中花枝零落,花瓣泥泞与伏在地上的草融为一体,那庞大雨势令人望而生怯,连门都懒得迈出一步。
而就在半个小时以前,萧处斋冒着如此大雨,从外面抱着蒹葭回了家来。
此时,萧处斋没有听乌念的劝而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暖和干净一下,他倚在蒹葭姐妹俩房间门外的墙壁上,低着头不发一言。因为淋了雨,他现在浑身冰凉,本来就白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原本色彩瑰丽的薄唇泛出冷冷的白,失了原本的华美色泽。
他就像一尊雕像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脊背仿佛与墙壁连在了一起,分也分不开。
端了姜汤来的女佣见状,迎上前柔声劝他:“处斋,我知道你担心大小姐,但是医生刚刚也说了,大小姐只是受了惊,晕了过去罢了,明天早上就好了。她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又是被你一路抱回来的,连风寒都不见得能沾染上。反倒是你,淋了雨还不去洗个澡暖和一下,比起大小姐,你更像是快要倒下的……”
“丽塔,”萧处斋华丽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唤女佣——即使这并不是她的名字,他抬起脸来,玫瑰双眸似在看她,又好似在看她手中的姜汤,“有空在这里和我废话,不如早点把姜汤送给大小姐。”
女佣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险些把姜汤从碗里洒出来。她定了定神,安抚了一下自己因为萧处斋那一眼而停滞的心脏,转身便扭着丰满的臀部进了房间。
边走,女佣边想,这个萧处斋真是不识好歹,明明也就是个佣人,说直白点不过是K和二位小姐的狗,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位低贱下等到连他们这些持有招工合同的佣人都不如。
宅子里的佣人都是名正言顺签了合同的,而萧处斋不是。他是被二位小姐捡回来的身份不明的人物,K连合同都没和他签,实际上他是由K扶养,本质上他是K的佣人。这样的身份导致他在佣人中备受排挤。
一方面佣人认为他与主人关系亲密,对他终究隔了一层;一方面主人认为他到底是个佣人,左不好同他太亲近,失了主人的上位感。萧处斋便夹在两个阶层之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然萧处斋到底貌美,仅凭他的长相就够在佣人当中收获一批倾慕者了。
可是他偏偏对大小姐暗生情愫——
佣人们都觉得他是在做梦,是在妄想。
女佣进了房间,首先看见的是站在一边待命的乌念,女佣丢了一个妖媚的眼神过去,乌念不动声色的别开目光,视线落在了跪在床边的靳千秋身上。
女佣俏脸上已有薄怒。这乌念也是个不识好歹的,和萧处斋一样的处境,甚至比萧处斋还要不堪。
乌念此人来历更加不明,萧处斋至少是个知道由两位小姐带回来的男子,乌念则是连来历都没有。
不知何时,K身边就多了这样一名戴乌鸦面具的阴沉男子,一年四季只穿黑衣,性子极度内向寡言,话少得可怜,平时也不知道他干什么活儿。他不和其它佣人说话,是个十足的闷葫芦,其他佣人也不爱和他说话,他们认为他身上有煞气。
有的佣人说,常常能看见乌念夜深人静时持着蜡烛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铿锵有力,踩在地毯上都有回音。他戴面具,看不见表情,只看得到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与修长的腿。
他们说他像鬼魂,怨念极重,在庄园里永世的飘荡。
也许是知道乌念和萧处斋地位尴尬,K便将他们两个安排住在一起。后来,他们两个就变成了专门侍奉两位小姐的佣人。
反正都是一样的狗。
女佣暗暗想着,将姜汤放在床头柜上。
趴在床边地毯上的千秋原本双手握着蒹葭冰凉的手,希望能让它暖和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来试姜汤温度,见适合入口,便招来乌念:“你去拿个热水袋来,覆在大小姐的手上。你(她指着正要离开的女佣),把大小姐扶起来,靠在床上,我来喂她喝汤。”
女佣将蒹葭扶起,在她身后塞了个大靠枕,让她靠在上面。千秋端起姜汤,用瓷勺舀起,抵开蒹葭双唇,将姜汤喂了进去。一勺接着一勺,很快汤碗便见了底。
随着姜汤一口一口地喂进去,千秋一直吊起来的心也终于落了地。她长叹了一声,放下汤碗,示意女佣出去。女佣关上卧室门后,室内恢复了女佣进来前的安静沉默。
千秋重新跪到地毯上,小脑袋搁在床边,手握住蒹葭的手,轻轻摩挲着,不发一言。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作时发出的沙沙声。
乌念垂手站在墙边,好似睡着了。
时钟敲过了四点钟,乌念才跟着这沉重的钟声而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滑向了仍然坐在地毯上的千秋。她的脑袋依然靠在床边,不过蝶翼般的长睫已经阖起,近似于透明的娇嫩眼睑窗帘般的遮去美丽双眸。她已经睡着了。
乌念顿了一下,整个人好似被钉在原地一般好似迈不开步伐,然后他马上调整好状态,走向千秋,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娇小的少女被他抱在怀里,乌念迈着平稳的步子向千秋的床走去。
床上铺着洁白的被褥,千秋被乌念轻轻地放在床上。黑发少女面容恬静,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表情皎洁纯粹有如堕入凡间的天使。如此美景引得乌念不由得贪看几眼,他俯下丨身想仔细的多看看她。
睡眠中的千秋毫无意识。也许是感觉到骤然逼近的气息,她模糊地梦呓了一声,抬起藕臂环住了乌念的脖子。
乌念一惊,鼻间骤然充满了属于少女的香甜气味,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骤然染上一丝可疑的绯红。他知道自己应该挣开她,可是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拒绝的动作,乌念保持着这个动作,弯着腰俯身站在床边,浑身僵硬的由她环着脖子。
——不行,必须得推开她。
乌念的手抬起,又垂了下去,然后又矛盾的抬了起来。
怎么办?
乌念的内心重重矛盾苦苦挣扎,然美人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了,千秋又呓语了一声,手臂撤开来,翻了个身侧躺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乌念松了口气,心中却不可忽视的升腾起另一股名之为“遗憾”的情感。他轻轻直起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千秋安静的睡颜,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开了门,一转身就看见了仍旧靠着门边站的萧处斋。两个人一对视,就知道大家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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