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听众对此只做出了三个字的评价:
“扔回去。”
葛老问檀棋对龙波此人怎么看。
檀棋有些忧伤:“他想活。”
葛老冷笑一声:“人力有时尽,他想也没用。”
檀棋知道,别说龙波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即便是金殿上的那位皇帝想让他活着,以他现在的伤势来说,也一样回天乏术。
“龙波这小子,就是命太好了。”葛老难得想多聊几句,“从小就做顺民,有人管,有人哄。平康坊里背得起竹篓的孩子都不会再怨爹娘不管他们了,他倒哭天抹泪一心一意地怨官府没为他做主,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他毕竟是良家出身……”檀棋无言以对,她知道这位地下城的王者从小没爹没娘没人做主,全凭自己咬紧牙关摸爬滚打才坐上如今的王座,看不上龙波这样的人,倒也正常。
葛老冷笑一声:“乳臭未干。”
6.
葛老给了檀棋两个时辰,让她在太阳落山之前做出决定——是现在就给龙波一个痛快,还是让他听天由命,带着一身伤,活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难了,檀棋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要接受去决定一个人的生命的考验,这太难了。
她有心想去问问龙波自己怎么看,但小箬一看她想出去,咔哒一下就给房门上了锁——老大吩咐了,今天下午檀棋姐有功课要做,不准任何人打扰她(也不准她打扰任何人)。
檀棋崩溃了,这要命的功课,就非做不可吗?
7.
或许是命运也觉得,以檀棋的本事,还没到该答这道题的时候。
傍晚未至,金吾卫的人先上了门。
檀棋跟着葛老去见那位将军——说实话,她听说金吾卫找上门来要搜反贼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炸起来了。但她偷偷瞥一眼走在前面的那位老人,只觉得他仍如往常一般闲在。
那位冷脸将军说,接到坊内良民举报,你这里窝藏反贼。
葛老笑呵呵,将军你是了解我们平康坊的,坊里可都是遵纪守法好市民。
将军冷笑不语。
葛老依然笑呵呵,那您搜吧。
后来果然没搜到。原本窝藏龙波的那间屋子里,无端端变出个年轻寡妇,将军带的人也没好意思细搜,略微一看就放过了它。
乱哄哄折腾完,已经是夜幕西沉了。檀棋问葛老,龙波呢?
葛老让她自己猜。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城外乱葬岗。
8.
很久以后,葛老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件事,才叫来檀棋,问她那天如果金吾卫没来,打算怎么处置龙波?
檀棋说:“本来是打算问问龙波自己怎么想的,但您不让我出去,所以我想,一定要让我来决定的话,我应该会选择给他一个痛快。”
葛老用一种看小猫犯蠢的表情看着她:“我让小箬锁门,可没让她锁窗。”
但檀棋早就知道,其实那天葛老并没有真的打算让她决定龙波的生死——他肯定是已经知道会有人来找龙波了,否则他也不会消失得那么快。
这使她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点怅然若失。
9.
龙波的来和去都无声无息,其实葛老并没有特别说明这事要瞒着谁,但身在平康坊,每个人都知道什么事不该打听——比如官府的人来做什么。
反正只要有老大在,一切风波都会归于平息。
到了第二天,人们就只会毫不厌倦地围观起平康坊里最常上演的戏码之一:青楼里的姑娘被外面的男人哄着逃了。
这回倒是怪了,要逃的并不是哪家楼里当红或即将当红的青春少女,而是个已经“退休”的瘸腿老厨娘。
小箬掰着手指给檀棋讲典故:
要说这位老厨娘,以前也小小红过那么一两年,可惜运气不好,遇上位高权重耍酒疯的客人,好端端走进屋去,浑身是血地被龟公们抢出来,从此以后一条腿再也使不上力,永远也走不快、站不直,更令她绝望的是,她脸上留了长长的两道疤,且嗓子也坏了。
好在老大看她可怜,把她调来自己院里,专门负责煎药——不需要什么技术,也没有什么重活儿,只要有耐心就好,也算是养着她。
“位高权重?是哪位啊?”檀棋八卦心起,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不重要,已经死了。”小箬板着一张稚气的小脸,语气竟有些阴森森的。
10.
厨娘还红着的时候,妈妈叫她青柚。后来她不愿意再听这个青春旖旎的名字,因此都让人叫她青姐。
原本葛老是不太管这些逃妓的事的,各楼里都自有章程,妈妈们处理好了报他知道即可——他年纪大了,不大爱看这些血泪模糊的故事,也懒得费这些闲工夫。
可青姐是他院里做事的人,知道她原先的妈妈也不敢处置,外面巡坊的小子拦了人,直接就送回葛老这里来了。
还没进屋,青姐就看到了檀棋,她知道近来老大很看重这个外面来的小女孩,于是把她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抱着她的小腿,涕泪满面,扯着一把沙哑的声音又哭又喊:
“檀娘子!檀娘子救救我呀!檀娘子你劝劝老大,抬抬手放我走吧!我在平康坊只是个没用的东西,放我走老大也不损失什么呀!檀娘子!你可怜可怜我,从小被拐进窑子里,如今这幅鬼样子,难得有个好郎君愿意要我呀!檀娘子!救救我吧檀娘子!”
檀棋被她一通“檀娘子”喊得晕头转向,脑袋发懵,想说其实我不姓檀,但又觉得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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