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更是一帆风顺得可怕。
所有的考核我都通过,所有的生涩都被容忍,上车,进酒店,坐在床边,抱住他,每一个可以道别或者推开的契机都没有被丢掉。
即使不知如何主动挑起话题活跃气氛,不晓得邀请共浴,急切地拥抱亲吻,接过酒草率地一口喝干,这些没有情趣的事,Lee也全数揭过,甚至隐晦地弥补。
他示范该聊什么话题,特地叫一瓶酒来分享盖过分别沐浴等候的疏离,为了放缓情事节奏而在吻中提议喝酒,散漫暧昧地喝掉他那一杯,带出一些风流。
游刃有余。无真心的体贴都令人如沐春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逢场作戏能让那么多人明知而信服:技巧高超到一定的程度,被爱抚讨好挑逗的感觉真是只有被爱才值得有这样的待遇似的。
从未见过而第一次目睹的绮丽,谁的第一念头能是辨别真假呢。
我却没有任何技巧可言。能让他认可,倚仗的大概也只有看到相似五官时那种错位的恍惚。
他用纯熟的技巧模拟爱恋的状态,我因为五官的近似流露笨拙的爱恋姿态。很好笑,没人因为它的真实而要收下它,真实的价值好像只能在这种时刻发挥一点可疑的作用。能让Lee满意一个夜晚也不错吧——我想我这算是作弊了。
但他被我抱住后那样的热情,硬得不能再硬。他没有推开我而是回吻了,拥抱了,热切地摸索着我,好像热恋中渴望着我。
没有人想要我的依恋索求,但他要。哪怕要去只是做一夜的消遣,这我知道;可他对我很好。他也很好。
那就给他消遣用好了。
这一秒我连相似性的借助都不需要了。单凭此刻对Lee本身的渴望,也足够热烈到合格吧,我想,虽然这好像一种破罐子破摔似的,可悲而廉价的,不是爱的依恋,但它足够热烈。我想更深刻地感受这个不拒绝我的索求而索求我到仿佛爱我的,梦一般的存在。
他的认可很快到了——Lee一边同我交缠着,一边伸手从枕头下取出了准备好更进一步的东西。
明白我之前令他满意而放心的同时,看见它们,也使我有种轻微的懊丧:又是一个他准备而我错过的细节。如果不是他的周到,我又搞砸了不是吗?
打住。我尽可能不去深想。打起精神去想接下来要怎样表现好些更有用。
Lee讨厌节奏凝固住,我想,这是为什么他最初为我盯着看而感到无趣却包容了之后所有的笨拙。他不讨厌我的生涩,或者说已经能预见,但光是盯着看而没有搭话这种没有进度才让他讨厌。大概就像游戏熟手都习惯于速通而讨厌强制停留,所以我不能让这种热度停下然后冷却掉。那样不合格。
当然,或许要讨他喜欢,也只是借口。明明我还这样热烈地渴望着他,顾不上认错反思,也有我自己的缘由。
我想要他。在说【我来吧】的时候能听到声音的嘶哑,我自己都很惊讶竟然有这么想要他。
原来除了真心,一时之间可悲的依恋也能让我这样激动。一边谴责自己的不成熟,一边居然对自己坦然承认了就是有这么激动,一边手指温热的触感盖过了一切羞耻与不知羞耻,激动得有些颤抖。
然后看到他难看的脸色。
我做错了。在我开始思考我做错什么之前,他的脸色就好像判决一样通知我做错了。嘴巴惶然地自己开口问了一句:“不行吗?”,其实这样废话一样的傻话根本白说。
所以原因是什么,是我弄痛他了?是节奏不对应该先吻他吗?是为什么?
等候答案的半秒里,心里拼命安慰着恐慌的自己,至少这次Lee不情愿的时候我看到了,停下了,我没有像忽视小念只顾自己那样忽视Lee不顾我,他不会那样恨我的。最多把我踢开,结束今晚;最多如此罢了。
他没有踢开我。他只是望着我,换成中文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他从来只做Top。
沉默的一两秒是因为我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如果他是单纯想表示不做bottom,想压我,这时候他应该踹开我然后压倒我,这样的发展才对吧。但是他没有动。他就在原地保持原样,望着我,甚至在等我接话似的。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尾,忽然回想起那两杯打断吻的酒。是否这也是打断仓皇开头的一种插叙般的**呢?
躺在我身下的人,用嘴唇对我说,他从来只做top,然后用身体对我说,因为是你才会例外——是这样的表述吗?
想通的一瞬间真是令人头皮发麻。这种情话,简直没有人能不为之发狂,哪怕再明知这只是逢场作戏的一部分,风月动人如此,也实在夺人心魄。Lee纵横情场的自信从容,实在该有这份底气的——我想为他倾倒的人一定很多很多。这种水准的话,实在没办法不多。
但我应该怎么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比他的段位低太多,大脑一片空白。最后憋出个投机取巧的干巴巴的“我也是”,简直是在当面试图抄他答案似的。
无论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我也是。这种模糊的对等回馈能让他满意吗?
他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真实地青了,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望着我。这一次万籁俱寂,没有音乐吵闹,他是的确不想听见这句,在等我换一句话说。
可我总不能说真话。
我不能说,我很抱歉,我不懂怎么向一个人表达我很爱才是令对方满意的,我没有与这一句匹敌的情话,我是个无趣的不懂爱情也不懂情爱的小孩子,你看清的话一定会看不过眼的。
我也不再能用拥抱和吻蒙混过关了。他已经用无视回答来表示他不接受模糊。
在无措中生出了巨大的挫败感。我之前还那样催眠似的着魔地相信着Lee要我的依恋需索,可现在我连文戏都这样不过关。他给我震撼而绚烂的情话,我给他萧索无味的回声。是个人都扫兴了。
可耻的是我居然还不想自觉离开。
我还是那么深刻的想要他,现在我都不明白这份心思来源于何处——Lee愿意以甜美幻象为报酬,回收利用我的热切索求——这样的自我安慰,已经打破了。那还剩下什么在生发这份【想要】呢?
混乱的思索之中,眼睛却捕捉到了Lee移开眼后忽然绽出的纵容式的笑容。接下来是他的宽容,他顺从地放松了。
得不到回报也仍然容许了我的生涩无趣。他没有推开我,继续留在我怀中。
我一直怕他不满意,我觉得他不满意就会中途丢掉我,而那些容忍,只是因为还没有令他不满到不满意的程度,一旦达到的话他一定抽身而走。原来并不是。
即使如此令他失望,Lee也依旧不会推开我,打我耳光,让我走。
这种过分包容的温柔,简直比之前那爆炸性的情景式情话更让我着魔。我想这就是那种简直毫无来由的【想要他】真正的缘由——无论如何都稳定地强大地温柔着,这样的一份爱情。的幻象。
天啊。
我知道爱是假的。温柔却是真的。他才刚刚认识我半个晚上不到,带我来酒店只是误判了我合格,他知道的只有假名和上学和一些别的礼貌而恰到好处的细节,他不知道我究竟如何一无所有,如何在爱上不合格。
小念是善良的温柔,再加上那种知道我可怜的同情所以温柔。我很明白他不爱我,连温柔也必须去讨要才能维系住。
而Lee对过客的我是不会有同情的。他就只是坚固的、强大的、失望也不减少一分的温柔。
虽然这份温柔只是这样短暂地笼罩住我。但抱紧他的时候却充实得不可思议,好像生病后吃到了药一样得到了平复。
难怪会有那种觉得有爱情的幻象也好的人。我好像也开始明白那一种饮鸩止渴了。
结束后他的呼吸还是很急促。我为他按摩着胸口,平复那听起来很煽情但对他而言只是不适的呼吸节奏。Lee动情后的眉眼很柔和。
我想,其实现在我也不能说认识了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我的。但好像五官已经没有那么与小念相似得扎眼了,而是开始和大多数只见过他的LA人一样,我清楚这是他的长相。这本就是属于他的模样。
不像中的相像只是最轻微的巧合。在LA这儿,草莓辣椒就是存在着的。
真是稀有物种。我摩挲着他的脸颊,他也任我端详;没有真心的亲昵也这样亲昵。不知道这份真心,该是多么与他棋逢对手的人才能猎取到呢?
或许根本不存在这种山外山吧。Lee已经登峰造极了。
想到这儿有点古怪的窃喜,虽然真不知道我有什么立场可以来想这些。我在他那儿只是一个Jack,他也不过告诉我他叫Lee罢了。没有人能够真正得到他的假设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就很冲动的还是用了那种失礼的距离,贴在他耳边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他还是告诉我他叫Lee。
我不想只知道这个名字。这样的心思他懂吗?
固执突然发作,我重复了一遍问题。很神奇的,我居然不忧心于他会嫌我生涩、嫌我笨拙,会不满意,翻脸。我知道他是温柔的。
也确实是。他告诉了我他真正的名字,李莫延。
我记住了。
然后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我的名字。不能等他问;他太有分寸,哪里会问。怕他听过就算,甚至还很幼稚地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给他。
他有气无力也还是笑了。我相信这不仅仅是应景的笑容,他的笑容里有真实的笑意。大概是觉得这种幼稚也有点可爱的风味,这样的表达。
我的幼稚在莫延这里是不被嫌弃的。没人要的幼稚,他看出趣味来。
是什么样的运气能让我遇见这样一个人呢——他有我所追逐的温柔,他给出【我的一切好的坏的对他都有价值】的幻象。
Lee的存在本身,合契得比他给我的那份完美爱情的假象更像假象。
太美好的因缘际遇,美好到不真实了。可这种美好,又真实得不该否认。爱是假的,他对我好是真的。只是令人晕眩罢了。
莫延。
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抱住他。我知道他会容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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