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万籁俱寂,黑衣人眉头微微蹙起,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封镜宁,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蔓延开来,封镜宁率先出声说道:“多谢阁下,能,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黑衣人淡淡「嗯」了一声,屈膝将他放下后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封镜宁心觉自己和他靠得太近,迅速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却被隐藏在枯叶之中的石头绊住了脚。
“啊。”他惊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仰头朝后倒去。
这时手腕处传来掌心的温热柔软,原是黑衣人将他拉住扶稳,还把他揽入了怀中。
封镜宁双手撑在他的肩膀,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鼻间充斥着陌生的气息,不知为何滚烫的热意涌上双颊。
“小心。”低沉性感的声音传入右耳。
封镜宁感受到右边身体一阵酥麻,当即动作缓慢且坚定地退出他的怀抱,红着脸低声再次说道:“多谢。”
“不用。”
等到面上热度降下,心绪平复,封镜宁的视线才回到黑衣人身上,他问道:“阁下为何会在此地?”
“我来此游玩,方才醒来发现周围人全都睡着了,心中惊惶便逃到了山里。”
封镜宁点了点头,“那你可曾遇到过其他人?”
“并未,即便见到也不敢接近,”黑衣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力极佳,听到动静后便躲开了他们。”
“那你可知他们离开的方向?”
黑衣人再次摇头:“我迷了路,早已分不清方向。”
封镜宁垂眸沉思片刻,这黑衣人周身并无异常,话中也无甚漏洞,应是身上戴有灵宝,法阵结界对他无用。
他了然一笑,指向右侧柔声说道:“阁下往这边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出去,七日后即可再度返回。”说完就迈步与他错身离开。
可黑衣人却回身抓住他的手臂,追问道:“那你呢?你要如何?”
封镜宁茫然地「嗯?」了一声,以为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忙解释道:“阁下不用担心,我有保命手段。等我找到那些人,解决完问题,自会离开。”
但黑衣人不肯松手,还无声叹了口气,道:“找人大可之后再找,你需要好好休息。”
封镜宁见他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结,低头发现自己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时他才记起,虽经过雷劫锻体,但伤势依旧未愈,因而时常体力不支,还必须遵循昼起夜伏的作息。
他追踪那四人已追了两个时辰,腹内空空荡荡,方才还受过惊吓,体力早就消耗殆尽,已是强弩之末。
“我服用一枚辟谷丹即可,”封镜宁拿出储物袋,低头在其中翻找,同时耐心地叮嘱黑衣人:“眼下天色已晚,阁下若觉不安,可先返回镇上,明日清早我再将你送…”
话未说完,突然天地颠倒。“啊!”封镜宁再度惊叫出声。
黑衣人竟将他拦腰扛到了肩上,声音中还带着几分不悦,“你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回去休息。”
封镜宁看着眼前宽阔的衣摆,忍不住心想:“这人怎的这么大的力气?”
他连忙婉拒道:“阁下,阁下可否将我放下。”
说话的同时还一手抓着黑衣人后背的衣裳,一手攀上他的肩膀,想要借力支撑起身体,
“我体力尚可,还要去…嗯?怎…”
可不知为何,一阵倦意自体内泛开,视野变得模糊,手脚也失了力气,慢慢地连话都说不清了,也不记得究竟是在何时睡过去的。
-
黑衣人把封镜宁带回镇上后,寻了一间空房,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到床上。
给他喂过丹药,便坐到床边,握着他纤细的手腕。
不过片刻,黑衣人呼吸就开始颤抖,抓着封镜宁手腕的手越收越紧,察觉力道过大后立刻松开,松手后手掌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将封镜宁手臂放回被褥中后,默默注视着他的睡容。
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形瘦削修长,样貌清秀俊朗,五官大气精致,长眉密睫,眸若含星。
一身粗布麻衣被他硬生生穿出了几分清素禁欲的质感,鬓侧几绺碎发衬得他有几分不羁洒脱。
可本该滋润柔软的红唇变得苍白发枯,经脉丹田受损,根基尽毁。
“呼…”黑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右手一展,一面晶莹剔透的水镜出现在手心。
镜面闪烁数下后,他沉声说道:“计划有变,我暂时不回折玉宫。”
-
阳光穿过窗棂,洒落到床边,照耀到封镜宁安睡沉静的脸上,白皙柔嫩的皮肤晶莹剔透,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纤长软翘的睫毛反射着细亮的光芒,在精致完美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时不时地微微抖动,眼皮下的眼珠也在不安地转动。
片刻后,封镜宁浑身一震,长睫抖动数下后,他睁开双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浅棕色双瞳扫视一周,一瞬后眼神由懵懂变得清澈,彻底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唔…”他从床上坐起,看着房间内全然陌生的摆设,嗓音带着刚苏醒的嘶哑:“这儿是哪儿?”
他穿衣下床,在自己身上贴了张清洁符咒,再简单洗漱过后,正要给自己倒杯凉水,却瞥见不远处铜镜中映照的自己。
“嗯?”他发现一丝不对劲,快速冲到镜子前,不敢相信地转脸看了好几遍,这才确认易容丹失效了。
那昨日的黑衣人岂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长相?
封镜宁不愿自夸,但他如今仍顶着仙门新秀的名头。
而那黑衣人穿着气质皆是不凡,定然非富即贵,恐怕自己和他在某处打过照面都不一定。
他易容本就是为了低调行事,不叫任何人察觉。
若是被他认出来…
思及此处,封镜宁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心中一阵懊恼,他叹了声气,抬步走向桌边。
可许是刚才冲得太急太猛,头又开始发晕,他忙扶稳桌沿,左右晃了晃头。
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封镜宁看向进门的黑衣人,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连忙跨步上前关上门,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不安:“不知外边有多少人,阁下行事切要小心。”
黑衣人嗓音低沉,他「嗯」了一声,再问道:“睡得可好?”
封镜宁揉了揉闷痛的头顶,末了点了点头,昨夜是自他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睡得很好。”
“那就行。”
“嗯…”封镜宁犹豫着说道,正要开口解释。
黑衣人却抢先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如此轮到封镜宁不知所措,问道:“阁下不认识我?”
黑衣人闻言一愣,左眉微微上挑,莫名其妙地问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并非如此,”封镜宁心下松了口气,从善如流地答道:“我叫宁枫。”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随即垂眸敛睫,提起水壶在桌上倒了点水,“我叫…”
封镜宁忙凑上前低头查看,就见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略作点蘸之后,在一旁写下了“莫、申”二字。
“莫…申…”封镜宁跟随他书写的速度念道,而后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莫申擦了擦指尖的水渍,并未正面回答,只说:“我找到昨天那些人的去处了。”
“嗯!?”封镜宁猛地偏头看向他,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们在哪儿?”
莫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被握住的手腕,点头沉声道:“我带路。”
“好,稍等一会。”封镜宁快速点头,简单收拾一番,服下易容丹和辟谷丹后,便带着莫申一同出发了。
显然早已忘记此前说的“明日清早送他离开”。
仍是昨日的山林,就在他们相遇的那片药草地附近,往山上走不过数十米,有一处隐秘的山洞。
而就在那数十米之间,有数个小型迷阵,再融合成了一处大型法阵,布阵手法相当娴熟,法阵气息几乎融入山野自然之间。
封镜宁经脉丹田受损的当下,自然感应不到,若不是有莫申极强的听觉,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找到破阵。
与此同时封镜宁也明白,这种高超的布阵手法,绝非昨日见到的四人能施展的水平,大抵与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人有关。
“你躲好,我先去探探。”封镜宁看着莫申神色认真地说道。
莫申却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躲好,“嘘,小声点。”
本以为他要一同前去,正想好声相劝的封镜宁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明白他的意思后,连忙闭紧了嘴。
他们这次比昨日来得要早,没承想刚好遇上两拨人换班。
封镜宁昨天见到的四人正好从洞中走出。两拨人交接之时还闲聊了一会。
“进展如何?”
“主人这次送来的东西很好用,感觉有希望,就是那些东西叫得太惨,我脑子到现在还嗡嗡响,记得一刀毙命,免得一直哼哼唧唧的,烦人得很。”
“呵呵,可我就喜欢惨叫声,叫得越惨越好。”
“…你可真是变态。”
……
几人的对话听着格外诡异不适,封镜宁眉头拧紧得几乎打了个结,在他眼中,这群人身上缠绕着一缕一缕的金线——
——全都是气运的残留。
难不成……那主人送来的东西,正是他的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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