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小院的路上,明月朗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微微挑了挑眉。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四周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还是如常一样与他们擦肩而过,神色、动作都正常得无可挑剔。
……是因为才从那吃人的猎场里逃出来,所以也开始一惊一乍,草木皆兵了么。
明月朗看了身前人一眼,将情绪掩在了心底。
“怎么了?”
听到洛景澈的轻声问话,明月朗摇了摇头:“没事。”
乌延王都。
一剑猝不及防地带着破空声直直扎破了厚重的羊皮王帐,将外面驻守着的将士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帐里,刚被那道利剑贴着发丝而过的胡吉木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站在原地生生受了这一道剑风。
“……胡吉木,”乔尔藩坐在盖着厚厚狼皮的王座上,神色阴骘,“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吉木微微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膀,淡声道:“他不是都已经告诉您了么。”
站在王座身侧的那个乌延人正是当时猎场里的那个领头者。他被胡吉木淡淡扫了一眼,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亥尔木死在了猎场,巴彦差点被人带走,”乔尔藩眯着眼,“……洛景澈和明月朗莫名出现在贺原的猎场里。”
“你以为这些事能瞒得过我?!”
听着乔尔藩的怒喝声,胡吉木抬眼道:“这些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能瞒住您。”
乔尔藩气急反笑:“现在才来报,是想放那两个人跑掉?”
胡吉木认真想了想:“……其实应该是三个。不对,四个。”
乔尔藩盯着他,眼神锐利到像是恶狼在盯着什么必死的猎物一般:“……为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洛景澈竟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我贺原一带,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巴彦头上。”乔尔藩深吸了一口气,眸中似有火焰燃烧,“我费劲心思送上大宋皇位的好侄儿,竟想去拉拢曾经杀死了他母亲的仇人,来对付我!”
“而你,”乔尔藩怒而拍膝道,“竟然放他走了!”
在他滔天的盛怒之下,王帐里外,噤若寒蝉。
胡吉木没有露出丝毫惧意,意有所指道:“可汗,他若是真有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我乌延的本事,恐怕此刻也没你我什么事了。”
乔尔藩倏然抬眼。
胡吉木不疾不徐地说着:“当日我得到消息后,立马就去了贺原的猎场。”
“见到我,洛景澈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
好像早就知道会被发现。
“而且,他与明月朗似是已和解了。”
胡吉木眸中闪过一丝锐光,终究还是把那句“他们关系似乎匪浅”压了回去。
乔尔藩沉声道:“……花了那么多心思离间他们二人,居然还能和解。”
“我这个好侄儿,可真是……”乔尔藩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动了动。
“……和他的母亲一样,”他终究是垂下了手,声音轻了些,“生了副好心肠。”
胡吉木抿了抿唇,接着道:“……他既是我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颗好棋,又处于那么重要的位置,所以……我将他好生送回去了。”
“……送回去?”乔尔藩从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嗤,上上下下将胡吉木扫了个遍。
方才还镇定自若承受着乔尔藩怒火的胡吉木,此刻却垂了眼,躲过了乔尔藩审视的目光。
“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如此愚钝不堪了,”乔尔藩站起身来,眯着眼一步步走到他身前,“你当真觉得,他会乖乖回京城,去当他的皇帝吗?”
他当然不会。
胡吉木望着自己因一路奔波而沾了雪的靴尖,没有接话。
但人,他是一定得放走的。
乔尔藩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了怒气,沉声道:“……既然如此,就准备起来吧。
他面露凶光:“挑个好时机,去见见我那皇帝侄儿。”
边北。
明月朗和洛景澈回到下榻的小院时,已是晚上。
进了屋,明月朗先替洛景澈仔细检查了肩头的伤。
伤口颇深,所以仍然显得狰狞。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将草药换过,绷带重新缠绕。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生怕触疼了洛景澈。
“黄致抓来的药也在煎着了,”明月朗站在床沿,轻轻将洛景澈额前的一缕碎发撩了上去,看着他虽然一声没吭,但明显苍白了些的脸色,敛了敛眉,“好了他就送来。”
洛景澈轻轻呼了口气:“……嗯。”
见明月朗脸色难看,他牵起一抹笑意,“这个伤口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了,你难道日日都要这副表情么?”
明月朗垂眼看他。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洛景澈却硬是看出了些许无措。
他心下一软,于是主动向前,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明月朗的腰腹间。
明月朗微怔,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听到洛景澈的声音埋在衣物间,有些闷:“没事的。”
“我既然敢去挡这一箭,自然是有把握的。”
洛景澈微微抬起脸,仰头与他对视:“我之前答应过你,要惜命的,是不是?”
明月朗望着他清亮的眼眸半晌,轻叹了口气。他轻轻抚了抚洛景澈的发顶,感受着洛景澈轻浅却有力的呼吸拂在自己腹间。
“往后许多事,势不可止。”明月朗深深望着他,眸中情绪似深海沉谭看不清,却又因着是洛景澈,所以有了些包容万物的温情。
“但我会在你身边。”
“……我既是你的盾铠,也是你的利刃。”
他不会忘记,他所爱之人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帝王。
他不是时时刻刻需要护在自己身后的弱小之辈,也不再是那个被关在华美笼子里,处处陷于掣肘的无能困兽。
……做他最称手的兵刃,是自己能想到的,最极致的忠诚和爱恋。
“……将军,陛下,”黄致的声音由门外传来,“药我煎好了!”
洛景澈轻轻挪开了些距离坐直了,应道:“好。”
明月朗起身开门,从黄致手中接过了盛满了汤药的瓷碗。
才刚将汤药端进屋,涩口的苦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洛景澈极轻地皱了皱眉。
望着手里这碗苦得浓重的深褐色汤药,明月朗却是眉心一动。
他伸手将汤药递给了洛景澈,转身向黄致道:“辛苦。”
数日来,几乎从未见过明月朗如此和善模样的黄致颇有些受宠若惊:“我……”
“你劳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这里有我。”明月朗极为利落地将他推到了门前,一副送客的模样,“去睡吧。”
黄致瞪大了眼睛,还想说些什么,门已被明月朗毫不客气地关上了。
……最近他怎么总是这个待遇??
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
不过,陛下的身体一直是他眼下的头等大事。
现在,既有将军在一旁照顾着,也确实可以放心。
站了片刻,他还是在门外加了一句:“若有要帮忙的,一定要叫我!”
明月朗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没什么表情地回身走到了床边。
洛景澈此时正捏着鼻子喝了两小口汤药,被苦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
……实在是难以下咽。
更何况,因为上一世被人硬灌苦药的经历,他本身就对汤药有些本能的抵触。
苦兮兮地喝了半天,还剩大半碗。
并且,边北苦寒,蜜饯一类的也难寻。
他们回的晚,即便黄致有心想去为他寻些蜜饯来,却是跑遍了铺子也没有买到。
洛景澈皱着眉将碗放在一旁想歇片刻,突然抬眼看见了明月朗映着烛光的浅浅眼眸。
他望着明月朗的眼睛,心脏漏了一拍。
“……喝不进吗?”明月朗声音有些低哑。
洛景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喂你。”
洛景澈看了看碗,确认了黄致没有拿调羹进来。
……真是生病变矫情了。洛景澈无奈一笑,刚准备拿了碗硬着头皮一口气喝完拉倒,却见明月朗先他一步拿过了那大半碗汤药,自己喝了一口。
洛景澈怔在原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要怎么喂。
“等……!”
他没说完的话,都被明月朗有些微凉的唇和温热的苦药堵在了喉间。
药被他一点一点渡了进去,这感觉很熟悉。
唇齿交缠间,洛景澈恍惚回想起来,上一次在宫中,他穿着染了毒的婚服昏迷高热,喝不进药时,也是这样一个人一寸一寸将药抵着他的舌尖喂进了喉咙。
……他当时猜到了那个人是明月朗。
但从来没有这么像此刻这般身体力行地体会到,就是他。
一口渡完,明月朗插进他发间的手也没有松开,只将这个吻亲的更深。
好不容易松开了人,洛景澈眼前一阵发晕。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含着下一口药再次挑起了洛景澈的下巴。
“……明月朗!”
就这么边亲边渡着将一碗药喝完,两人分开之时,洛景澈嘴唇都有些微微发胀。
“当时在宫中,喂药的也是你吧!”
明月朗放下了碗,直白道:“是我。”
“也只能是我。”
……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反而让洛景澈有些无言。
“大逆不道啊小将军。”洛景澈笑了笑,咬了咬牙。
明月朗轻笑了一声。
“确实。”
他抬手将洛景澈唇边一点残余的药汤痕迹擦去,“图谋不轨很久了。”
谈一下恋爱吧[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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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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