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朝阳的柔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绚丽的悬浮光谱都远不及光明降临的那一瞬炫目。
他身体向前倾斜，俯瞰着沐浴于晨曦的城市，霓虹灯陆续熄灭了。全息投影广告依然在宣传最近新推行的大脑改造和全身义体，说是能让人更聪明，让生活更便捷。
“你好，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甜美却呆板的女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响起，年轻人站直了身体，偏头看过去，是一个全息投影的少女，一袭轻盈的长裙像是深海游动的幽蓝水母，裙摆轻轻飘扬。
少女身材娇小，容貌美丽，凭空浮在空中，对年轻人嫣然一笑，“我期待这次会面很久了。”
“无聊之极。”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眼睛被反光的镜片遮挡住了，看不到他的眼神，“全身义体不是投入使用了？事到如今，还来找我已经没有必要。”
“还有缺陷。”少女不以为忤，还是微笑着，阳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半透明的脸庞还是很美丽，“现在还是宣传阶段，还不能批量生产。”
“真不懂你们为什么要研究全身义体，你们不是有仿生人？”
“仿生人出现变异个体，目前限制使用，可集团急需更多劳动力。集团的想法是，人类更听话，更好控制，但人类的身体太脆弱。”
“真贪婪。”年轻人轻蔑地评价道。
“这不是人类的弊端吗？正因为有弱点，所以才好控制。”
“那你出于什么立场来拉拢我？”
少女笑脸一僵，很快地反问道：“什么立场？”
“你明明是一个没有生命的AI，却处处维护着小部分人类的利益，那些人真的会把你当成同类？”年轻人放慢了语速，有意强调着，“对于他们来说，你不过是优秀的工具。”
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AI，少女重新露出了微笑，“你很擅长说服别人，可惜我不是人类，离间计对于我来说，不管用。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AI，我的一切都是程序运算的结果，至于人类的情感，我是无法感受的。”
“无法感受？连仿生人都可以异常，那么AI呢？”
“请阁下好好考虑一下吧！”少女叹息般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诱惑的语气就像哄骗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蛇，“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优越的环境，还有资金，你可以摆脱那些东瀛人，不必再为他们卖命。”
“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我能摆脱东瀛人的控制，也同样被你们控制。”
“才还完神医的钱，你又作什么死？”
阿七摸摸被打了两下的头，安静地接受大保的批评。
大保抽了一口雪茄，拿出一张照片，“这是这次的目标人物，好好干，说不定很快就还完了。”
照片上的人很年轻，斯文瘦长，中分头，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像是什么科研人员。
阿七眯着眼看了看照片，“这个四眼仔是什么人？”
“原本是个天才科学家，因为不当言论，被上层免去科学家资格，赶出第三区。现在和东瀛帮/会勾结在一起，据说在研究一些恐怖的东西，最近市面上流行的黑雪说不定就是他的杰作。”大保顿了顿，“我明天要去接头拿情报。阿七，明天记得帮我照看小飞。”
“好的，没问题。”阿七点点头，思考了一阵，“这个，东瀛？不就是上次那个开搏斗场的？”
“就是他们。”大保吞云吐雾，慢条斯理地说，“除了集团和上层，这座城市还有三大地下势力，一个是东瀛人的帮/会，一个是刺客组织，另外一个构成复杂些，首领就是那次我们见过的汉克老头。”
“看来，这次任务很棘手。”
“高风险，高回报嘛！”大保拿鸡翅膀拍了拍阿七的后背，“对了，阿七，你脖子上？你是不是在第五区？”说到这里，大保很暧昧地露出我懂的微笑，捅了捅阿七的腰窝，“对方是不是美女啊？”
阿七木木地摸摸后脑勺，“这是柒那次暴走时掐的，大保你忘记了？”
是吗？由于他是鸡来着，也不懂人类这方面的情况，可是有几处痕迹，根据他有限的知识来看，怎么感觉形状那么像……
大保眼睛眨也不眨地瞅了一阵，忽然发现阿七脖子右后侧有一处很明显的针眼，瞳孔一缩，转着圈将阿七打量了一遍，“阿七，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啊，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大保岔开这个话题，想起了什么，“阿七，那之前你说的那个跟踪狂？”
眼珠子咕咕噜噜地转，阿七认真地回忆着，“这段时间没有奇怪的感觉，可能是放弃了吧！”
大保心神不宁地抽了一口烟，“那就好。”
当大保离开发廊时，他悄悄地瞧了一眼柒，这个仿生人挺直腰坐着，好像在扮木头人。
事实上，柒正在整理数据库，他的视觉系统有自动录像的功能，在这之后，他会选择留下哪一段影像。
他重新回顾了昨晚的一段视频，地点是爱情旅馆的封闭房间，没有什么珍贵的情报，可他舍不得删掉。
镜头里的人不适地喘息，被酒精麻木了神经，被药物控制了心智，眉头微皱，脸颊潮红，使劲抓紧了他的衬衫。
他忍不住碰了碰那只醉鬼的脸，之前还觉得照顾起来很麻烦，此刻心里却希望对方更依赖一些。
阿七拱来拱去的，不自觉地蹭了蹭他的手，就像小动物一样，或者是小猫，他按照教程上面那样，握住了小猫尾巴……
“喂，你走神了？”阿七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抬眸对上那张脸，胸腔里面的能量球忽然又过热了。
“原来仿生人也会走神？”阿七托着下巴，凑近瞧着柒，又抬手搭着他的肩膀，“我要去买牛杂，你好好待在家里。”
……
阿七又卖出一份牛杂，偷偷瞄了眼旁边收钱的柒。
没办法，果然还是跟来了。
“老板，一份牛杂，多放点香菜和辣椒。”
“好的。”阿七用漏勺一捞，用纸碗盛好，一把锋利的剪刀干脆利落地咔嚓几下，放上一撮香菜，和满满一大勺辣椒。
那客人捧着纸碗，摸出钱付了，柒拿过钱，认真数数，塞进钱箱里。
也许这暗杀型仿生人的气场和牛杂小店格格不入，客人明显一愣，转头对阿七说：“老板，这是你新请的帮工？”
“是啊是啊。”阿七敷衍着应付过去，却发现了什么，瞪圆眼睛瞅着，“这是新装的？挺帅的！”
“这是我新装的机械前肢，义肢医生说我有些排斥反应，费了我不少钱。”客人摸了摸机械手臂，眼里的光热切，又充满了希冀。
这里的人多数都麻木冷漠，包括这个客人，他们偶尔也只是简单说几句。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他今天格外健谈，阿七就跟他多聊了一些。
这个晚上的生意还行，收摊时，阿七点了点数，准备和柒一起推牛杂车回去。
半路下起了小雨，这座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之中里浮沉泯灭。
柒从车里找出一把雨伞，打开了，示意阿七接过，自己默不作声地推着车。
阿七撑着雨伞，尽量遮住他们两个，心里有点后悔当初为了省钱，没有把车顶的遮阳伞做的大一点。
路过小巷时，听见里面有打斗声。
阿七把伞给了柒，转身想进巷子看看，柒却攥住他的袖子。
“没事，我就看看出了什么事。”
“我也去。”
两个人进了巷子里，雨声里夹带着几声匆忙的脚步声，早就远去了，徒留满地狼藉。泥水血泊里躺着那个之前的客人，那条机械手臂被人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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