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隐隐悬浮着燃烧的热浪，上方巨大的混凝土块摇摇欲坠。
伍六七咬紧牙关，使劲拖拽着审讯椅。
手臂肌肉鼓起，手背因为用力浮出青筋，金属铐环几乎要勒断他的腕骨。
椅腿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发出令人牙根泛酸的刺耳剐擦声。
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下一秒，混凝土块在眼前轰然倒塌，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强烈的震感令半边贴着地面的身体发麻，钝痛的脑子里仿佛装入一窝乱飞的蜜蜂。
他瞳孔倏然一缩，卷起尘埃的飓风直朝脸上扑来，呛得他连连咳嗽，口鼻里全是沙土。
幸好审讯椅是由沉重金属铸成的，就连坚硬的混凝土不能彻底砸坏它。
竟然因此保住了小命，伍六七还来不及庆幸，热浪狂风就席卷而来，他再次和审讯椅一起撞到墙上，又重重砸落于地，束缚右手腕的铐环变了形。
伍六七缓过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从铐环里抽出来，还是被刮破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草，痛死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聚拢眉心，竖起右手两根并拢的手指，“集中精神，以气御剪！”
然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剪刀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反倒是爆炸再次袭来，不断倾泻的建筑残骸遮挡住了视线。
这个时候，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一块砖滚落在不远处。他在地上艰难地蠕动，拼命伸长手臂够来那块砖，狠狠砸向左手的铐环。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使尽全身的力气，重复数十次相同的动作之后，铐环终于被砸开了！
等手脚都逃离禁锢时，他早已满头大汗，脱力地瘫坐在废墟堆上，喘息不已。
额头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一把枪抵上伍六七的额头，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镜男已经摆脱了审讯椅，手里拿着枪！
伍六七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大哥，别开枪，有话要说！”
“前面的路已经坍塌了，还有路出去吗？”
“……”
伍六七还是小孩时，确实来过几次实验室，他记得这里有条通往外面的地道。
伍六七转了转眼珠，目光在对方的脸上逡巡一圈，“我们都那么熟了，你不说，我都会带你出去的。不过话说，你能不能先把枪移开？”
眼镜男也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人，最终将枪口移开了……
井盖被挪开，伍六七从下水道口钻出来，看清眼前景象的一刹那，瞳仁收缩如针孔。
满地鲜血，几具残缺不全扭曲的尸体横在地上，汇入更大的血泊中，映着人群逃散的背影。
整齐的脚步声慢慢逼近，挟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整齐的仿生人方阵沉重地踩过那滩血，踏碎了倒影。
飞艇单调的引擎声飘散在半空中，各异的人工合成声音空洞地回响。
那些仿生人走向民众，然后接连不断地爆炸，一圈又一圈震耳欲聋、撼动天地的声波瞬间向外荡开！
整个世界仿佛颠倒了，瓦解了……
“这是什么情况？”伍六七怔了半秒，就在此刻一块被爆炸崩飞的铁皮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眼镜男仰头望了望从头顶掠过的飞艇，“看来那位负责人是决定孤注一掷了。”
伍六七放眼望去，看着密密麻麻的仿生人敢死队，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难道这些仿生人……”
“他们都安装了半成品的控制芯片。”眼镜男抬手推了一下眼镜，幽幽地说，“这种芯片运行时间过长，会引发爆炸。”
“如果不爆炸是不是没事了？”
眼镜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Scissors集团倒闭后，就由人工生命中心来接手了，其中包括了Scissors集团的所有数据。”
“这能说明什么？”
“这些仿生人是我老师研发的，输入指定的口令，他们会觉醒意识，也许能够摆脱芯片的控制。”眼镜男顿了顿，放慢语速，“这说明口令可能残留在他们的程序里。”
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伍六七侧脸望去，“口令是什么？”
眼镜男却若有所思地摇头，“不知道。”
那你还说得那么欢？伍六七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爆炸声和惨叫声灌进耳中，随后是一股淡淡的硫磺碎屑气味，稍矮些的广告招牌摇摇欲坠，破碎的玻璃像纷纷的雪沫。
一个人浑身披着鲜血和玻璃碎片倒卧着，发出微弱的痛呼。
“喂，你没事吧？”伍六七过去查看那个人的情况，回头瞧见眼镜男已经联系了医院。
不远处的爆炸如同翻腾的沸水，尸体堆积如山，断肢内脏血糊糊地炸落了一地，还有不少仿生人的残骸。
还没走近，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伍六七拧紧眉毛，心头一颤，尘封在角落的记忆像蜗牛探出触角，很快又缩了回去。
“我可能看过口令。”伍六七努力地回忆着，可无论怎么努力，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眼镜男沉默了片刻，“有个办法，能够让你想起来，强行阅览回忆……”
伍六七微微扬眉，“喂，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没有开玩笑。”眼镜男盯着满目疮痍的街道，镜片反射着光，“但是这件事风险太大，何况你没有接受过大脑改造，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
眼镜男说了一会儿，忽地换上轻松些的语气，“不用担心，这场暴乱不会持续太久，这些仿生人都只是消耗品。”
“四眼仔，”伍六七攥紧了拳头，压低的眉峰下那双眼睛的目光平静，“怎么查看记忆？”
他分析了那么多利弊，这个三根毛的家伙竟然没认真听，可看着伍六七认真的眼神，眼镜男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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