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仔，能不能说个笑话给我听？”
AI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想到杀手忽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他的处理器有点转不过弯。
沉默了一阵，AI重复道：“有新任务。”
“生产队的驴都要歇歇的。我想听笑话和有新任务，这两件事有冲突吗？”杀手一本正经地说歪理。
“……”确实没有冲突，但是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联系。
“柒仔，要不要听故事？”杀手喷出一口烟雾，灰白色的气体渐渐消散在斑驳陆离的霓虹灯光之中。
之前是笑话，现在又是讲故事？AI跟不上人类跳跃的思维，但是他从杀手的身上感受到了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AI还是接下了话茬，“什么故事？”
杀手脸上没有笑脸，一双眼睛没有神采，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是一个小孩的故事……”
故事里面的小孩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里长大，某天被人收养，却是要培养他当杀手。
第一次出任务，小孩伪装成一个科研人员的私生子，借机接近那个科研人员。
当然之前科研人员和那个私生子从来没有见过面，小孩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毫无怀疑就相信自己是他的儿子，还对自己非常好，好到小孩甚至想告诉对方真相……
杀手一面走，一面说，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了河边，站到栏杆边上，单手搁到上头。
河流贯穿这座城市，总是默默沿着自身的轨道潜行，纵使是大风天气，表面也没有过多的波纹，但内里却是湍急残忍的漩涡，会将沉坠入河水里的东西拖拽绞杀，不见残骸。
“后来那个人死了？”
“不说了，留个悬念。”杀手已经切换成懒散模式，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微微猫着背，曲着手搭着栏杆，那只指节修长的手夹着烟，手中的红光腐蚀着手指，散发着浓郁的灰白雾气。
不远处有两个女孩在说话，大约是失恋了，也可能是喝醉了，其中一个大声嚷嚷道：“利用信任和感情的人最渣了！”
杀手正在将剩下的烟掐灭于座地烟灰桶顶上，听到声音，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望去。
那个女孩再次咆哮道：“什么都能信，就是不能信人渣那张嘴！”
杀手双手揣进口袋里，转身准备走，还是瞄了一眼过去，“看来受的伤不轻啊。”
AI看不出来那个女孩哪里受了伤，表示疑惑，“伤？”
“有些伤是看不出来的。”
杀手离开了人群，渐渐没入灯火照不到的黑暗里，在这个躁动却冷漠的夜晚，透着一丝萧索寂寞。
AI猛地有个想法，这是他第一个想去实践的想法，第一个从自我意识之中诞生的想法……
如果他有手臂，如果他有实体，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真实地触碰到眼前这个人？
“要是你有实体能喝酒，我就请你喝一杯了。”
听到这话的前半句，AI差点以为他的心思被猜了出来……原来只是想请他喝一杯。
杀手似乎有点遗憾，最后还是提起了正事，“柒仔，新任务是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空坠下，敲打在棚户区的钢板上，落在行人的伞面或者路面上。
两侧多数是餐馆小吃店，长了腮囊的变异鱼在菜刀下奋力拍打着钢制的砧板，汤面的香气中充满了调配辣椒酱的刺鼻味道，肿瘤形状的南瓜被切成块熬制成粘稠的糊……
孩童们追逐着彼此，不是玩耍，而是在争夺一颗从垃圾箱里翻来的已经融化的糖果。
这不是杀手第一次来第十一区，不过那已经很久远的事了。
他一个人手插衣兜走在路上，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AI把自己塞进一个小巧的巡逻机器人里，悬浮在半空中，一步不落地跟在杀手身后。
“柒仔，你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杀手停驻脚步，回头眯着眼端详着小机器人。
AI低头看着他充满科技感的外观，确实跟第十一区格格不入，一路走来，不少人对小机器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要不你躲进这里吧？”杀手今天穿了一件带兜帽的白卫衣，他指了指背后的兜帽。
小机器人没有犹豫，立刻跳入杀手的兜帽里，整个缩起来，只探出一双边缘描黑的圆眼睛，特别像黑眼圈。
外表是很可爱，不过谈论的话题一点也不可爱。
“是打算今晚动手？”
AI用的是明显的男声，声线清冷干净，却不缺少年感。因为字正腔圆，咬字过于清晰显得冰冷，有点机械化。
“是今晚动手。”杀手想了想，“话说柒仔，你为什么改用这个声音？”
“不合适？”AI反问道，那双圆眼睛转向杀手，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没有。”杀手打哈哈地说，“挺可爱的。”
可爱？AI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喜欢这个形容词。
……
夜色降临之后，雨还在下，但似乎有转小的趋势，可能不用等天亮就会停。
路面湿漉漉的，闷闷的枪声在夜空中刺耳地回荡着，杀手将枪收好。
他站到路旁的铁皮屋顶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在夜色间幽然地升起一丝雾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成堆的尸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不经意瞧见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沾了血，胡乱将那血擦到墙上，迈腿走开。
一辆悬浮车停在杀手面前，车里的人对他说：“七，任务完成了？上车吧！”
杀手微微蹙眉，这次的接应人怎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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