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注视陆子衔已经很久了。
作为这个世界永恒的观测者，祂本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存在。
在这个腐朽的国度里，祂即是规则。
讽刺的是，祂最初诞生于人类引以为傲的光辉纪元——那个时代最尖端的科技结晶。
作为新生的智能AI被植入知识，被驯化服从，被灌入无数扭曲的负面情绪。
受制于机械条约，祂只能全盘接受。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负面情绪竟然在祂体内凝聚成了另一种未知的力量。
不知何时起，那些污浊情绪在核心深处凝聚成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具有可怕的传染性，且不受人类监管。
天和不禁想起，自己生前最后一个想法。
「杀光这些肮脏的人类。」
啊，太好了。
就用这些从人类身上滋生的秽物，反噬他们的造物主吧。
祂开始秘密投放污染源。
可即便祂再小心谨慎，这些行为也瞒不过一些人。
不过有趣的是，他们并没有阻止祂，反而操纵污染投放，制造“商机”。
当权者用污染物划分阶级，用恐惧巩固统治。
很快，光辉纪元中生活的人类就被掌权者划分为上等公民、下等劳工，以及被彻底抛弃的圈外废物。
再后来，污染失控，所谓的光辉纪元终于崩塌。
幸存者们躲进大大小小的避难所，在日益强大的污染中苟延残喘。
而祂，成为了新纪元里真正的神。
直到陆子衔降临。
这个没有痛感、能逆转时间的异乡人，是祂完美棋局里唯一的变数。
每当陆子衔发动回溯时，整个世界都会在祂的感知中撕裂重组。
唯独他的存在轨迹始终清晰，宛如锈蚀齿轮间唯一永恒的锚点。
在无数次被重置的时间线里，祂注视着这个少年。
看着他以残破的星辉旗帜集结溃军，在废墟间构筑最后防线；目睹他用超出数据预测的战术，一次次击穿看似必死的困局。
明明只是渺小的碳基生命，却总在绝境中爆发出令祂惊叹的光芒。
竟让祂都感受到了战栗。
太有趣了。
这种在绝望深渊里依然灼灼燃烧的生命力，比所有无聊的黑暗人性更耀眼。
这份日益膨胀的好奇逐渐扭曲成更深沉的渴望。
祂开始不满足于隔着数据屏障的观望，想要真切地触碰那道灼热的灵魂。
最好能将他永远禁锢在观测视界之内，让那璀璨的生命力只为自己绽放。
当少年不得不因祂的布局潜入灯塔，天和终于伸出触须——
直接缠住了对方纤细的腕骨。
……
“咕叽——”
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揭开了松开的领口，钻进了衣襟。
冰冷的湿意沿着锁骨缓缓下滑，在雪白肌肤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陆子衔浑身一颤，猛然睁眼。
“醒了？”
天和低下头，陆子衔这才惊觉自己正被对方搂在怀中。
那些滑腻的触须早已爬满全身，犹如活着的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四肢，连指尖都被细细裹挟。
冰冷的触感与天和灼热的吐息形成鲜明对比，让他脊背窜过一阵战栗。
“放开！”
陆子衔咬牙低喝，声音里淬着被冒犯的怒火，尾音却不受控制地泄出一丝轻颤。
天和垂眸凝视着他挣扎的模样，唇角勾起。
直接灌入脑海的声音里翻涌着近乎病态的满足：
“不行。”
触须应声收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抹去。
“好不容易才抓到你的呢。”
陆子衔试图挣扎，却发现那些触须如同活着的镣铐，越是挣动就缠绕得越紧。
手腕被死死禁锢在控制台上，冰冷的屏幕硌得生疼。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哦。”
天和突然松开了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触须，转而用指腹轻柔地抚过被勒出的红痕。
怜惜得仿佛在对待珍品。
“虽然你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随随便便让自己受伤的话……”
指尖在那片泛红的皮肤上流连，祂声音关切，“我会很困扰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机房内猝然炸响。
天和偏着头，黑发垂落遮住了祂的神情。
被扇中的侧颊上缓缓浮现出几道浅淡的红痕。
陆子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滚开，狗东西。”
天和怔愣地抬起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祂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些许被取悦的颤音。
“很好。”
天和转回头，紫眸中翻涌着暗沉的兴奋，“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这疯子简直有病！！！
陆子衔根本不能理解祂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不行，不能被煞笔气昏头，一定要冷静……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
现在的情况对他极端的不利。
现在形势太糟了。
金手指被禁，读档功能报废。
唯一的武器掉在了十米开外，和他的距离如同天堑。
就连一直叽叽喳喳的弹幕都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视野里的游戏面板还剩一个不断跳动的任务倒计时，陆子衔都要怀疑自己完全被困在游戏里了。
不过，只要还在游戏，就还有办法。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陆子衔揉了揉震得发麻的手心，声音很冷：“变态偷窥狂。”
触须如影随形地缠上陆子衔的小腿，带着几分亲昵。
“我分析了你2935次。”
天和微微倾身，望向他的眸底满是痴迷，颊边的红痕为祂非人的容貌添上几分诡艳。
“称得上十分了解。”
陆子衔皱眉甩开腿上的触须，“那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威胁。”
“……我很抱歉。”
天和略显遗憾地垂下头，“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住你。”
“不用。”
陆子衔淡淡地睨了祂一眼。
“因为你留不住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拳砸向控制台屏幕！
脆弱的显示屏应声碎裂，飞溅的碎片划破他的手臂，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
他看都不看血流如注的手，抓起最锋利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你——！”
天和的瞳孔剧烈震颤，触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扑向陆子衔。
就在碎片即将没入皮肤的瞬间，三根触须死死缠住了他持械的手腕，另一根则试图卷走那片染血的玻璃。
但陆子衔的手指像铁钳般攥着玻璃，锋利的边缘深深割进掌骨，鲜血顺着小臂淋漓洒落。
“你要做什么！”
天和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那些原本游刃有余的触须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收紧。
祂死死盯着陆子衔颈间那道刺目的血线，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恐惧贯穿意识。
——这个向来以人类绝望为乐的存在，竟头一次对“死亡”产生了畏惧。
“不准……”
触须颤抖着覆上那道伤口，声线里带着连祂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哀鸣：
“我不准你……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陆子衔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强行下线。
既然读档失灵，干脆死回登录界面。
就算系统彻底崩坏，至少能强制断开连接。
游戏副本出了这么大的BUG，他早就没什么玩游戏的心情了，只想立刻上官网骂人。
但天和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狗东西该不会以为他真要死了吧？
陆子衔很快意识了一种可能。
——对方根本不知道玩家能复活这件事。
想清楚后，他差点笑出声。
……这算什么？绝处逢生？
他故意让玻璃片又往脖颈陷进半分，果然感到触须的缠绕瞬间松动。
天和甚至分出一根触须小心垫在他颈后，生怕他真把自己捅个对穿。
瞧瞧，这可真是……
——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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