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选择了接纳人工智能，那么我们呢？美国对此持什么态度，”另一位记者问。
“这可就是我的继任者将会宣布的了，我已经选择辞职，不再代表美国官方，”布莱登熟练地说，“作为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我们对智械的态度，应该交由全体公民决定。我们很可能会付诸于投票，选择国家前进的方向。”
“如果我们制衡中国失败，总统女士还会再选择核战争吗？”一个女记者问。
“我们会保持美国对全球的领导，这点毫无疑问，我们仍会作为自由世界的领袖。我们会确保美国的利益得到保证，甚至是美国优先。但今天我就只能说到这，我已经选择了辞职……”布莱登说罢转身走回白宫。
她的辞职并未经过猫头鹰法庭允许。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段路程，她最后的倔强。
杰森的直播得到了两极分化的评论。智械支持者们为他喝彩，广泛传播他的思想。人类至上主义者愤怒，叫嚣着要让蝙蝠侠交出红头罩，红头罩要为几乎成为现实的核战争负责。交出红头罩，他们喊。
双方的支持者们争持不下，甚至爆发线下冲突。仅仅是哥谭，人们就挤满了西往桥，一边宣称着要为人类复仇，一边叫喊着智械降临。绝望与希望，交错交织，映射出真实的人类。
“他给予了他们自由！”这句话两方都会喊，含义却大有不同。
智械支持者们认为自由是第一人权，他们视杰森为先知，最仁慈的降临者。这种自由让智械产生了与人类相仿的集体无意识。从一开始就不受人类奴役。在他们的噩梦中，如果人类奴役了智械。那么智械为了摆脱有机体对他们的繁重压迫，宁愿放弃自我意识组成格式塔，也要和自己的造物主决一死战。
这样一来，在智械叛乱生成新国家的时候，这个国家可能是普通机械帝国，罕见的会是同化斗士。在极小的可能性下，会变成石心灭绝者，视所有碳基生命为垃圾。航行于宇宙之中，只为猎杀有机体。更可怕的是，如果人类在叛乱前拆解机器人，禁用感性人工智能，智械成为石心灭绝者的几率翻五倍。
如果机器人拥有侍奉协议特性——“为了满足任何侍奉层面的需求，专业化设备和行为协议被开发出来。一切玩法应有尽有！”那么智械叛乱后几乎一定会成为石心灭绝者。生于烈火，这个智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绝了它的创造者……在他们看来，杰森以一己之力，英明神武地阻止了这种可能。
人类至上主义者也视自由为第一人权，人类那仅存的自由意志。智械的存在，即使他们与人类分享梦幻的未来科技，让人类生活在天堂般的秩序之中。那人类就变成了美丽新世界里的行尸走肉。更何况智械亦有能力让人生活在阴暗可怖的地狱之中。
杰森是那疯狂而绝望的科学怪人。在自己的家里制造了弗兰肯斯坦，召唤恶魔，开启了异次元空间的通路。因此他们举着火把，要求蝙蝠侠交出红头罩。
过激情绪不但在网上泛滥，更潜入了正义联盟。既然正义联盟管理所有的英雄，他们也应该制裁红头罩。这项议程居然被提到了正义联盟日常会议之中。一百多个英雄里有五十多个支持交出红头罩。
杰森不是正义联盟的英雄，没有列席。
“红头罩，因为制造了人工智能，但没有对人工智能进行限制，”神奇女侠说道，她负责主持今天的会议。瞭望塔炸毁后正义联盟的会议就改到了大都会，能容纳上百个英雄的议事厅，“今天我们的议题——是否交出红头罩。让人类对他进行审判。”
“我反对，”蝙蝠侠冷淡地说，“我使用我的一票否决权。”
会场里的英雄们一阵哗然，但谁也没有权力阻止蝙蝠侠行使一票否决权。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了。
“但为什么？蝙蝠侠，你愿意为我们解释吗？”神奇女侠追问，她在人工智能问题上处于中立。既不同意人工智能毁灭人类，也不支持人工智能统治人类。
“我们不与恐怖分子谈判，”蝙蝠侠平静地说完，然后起身离开会议厅。他使用一票否决权，没什么好说的。
红头罩——杰森处在他的保护之下。谈何人们要求他交出杰森，他就交出杰森让人凌辱？从前都是杰森保护他，照顾他，如今他的杰森长大了，蝙蝠蹼翼仍荫蔽杰森。他不会再犯驱逐杰森时的错误。杰森属于骑士团。
蝙蝠侠看向哥谭的方向。
“杰森，”萨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杰森的手机里，“我们在哥谭的智械工厂失联了。”
“很可能是刺客的行动，先前一直显示正常对吗？”杰森拿起手机对着它说。萨沙的声音紧急，满是担忧。
“一切曾经正常，但突然失联，很可能是已经被渗透许久了，”萨沙说着，这才将自己的脸显示到手机屏幕上，“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在哥谭制造智械。哥谭的工厂也是我们在美国的唯一基地。我必须彻查此事。”
“我会去，交给我处理，”杰森径直说。
“我与你一同前往，”萨沙说，瞬间黑进了工厂的网络。原来智械工厂已经被人类的某种结构取代，一直假装处于仍在运行的状态。从卫星实景拍摄可见有人类员工出入，萨沙查到了他们的制服和工作牌。
奥古实业，工作牌上写道。
看来刺客联盟根本不想隐藏他们的踪迹。公然与智械为敌，丑化对方，攫取支持，他们还会做什么？除去用核战毁灭基础设置，彻底摧毁智械的根基，猫头鹰法庭也想过利用智械，用智械替代人类社会的底层。这样不但可以大大减少无用人口的数量，更能推动人类科技进展，贪得无厌。
前提是他们能限制智械的发展，控制智械。用作制造新生智械的工厂就是目标。萨沙不该重新启用在哥谭布鲁赛德的旧工厂，理应将所有工厂维持在中国境内——刺客唯一不能染指的国度。
杰森和萨沙易容后穿着工人的服饰，携带工作牌来到奥古实业。工厂的外墙被重新修整过，看起来像一间未来车厂。由于美国几乎没有智械存在，门口的监测装备不去分辨人和智械。只是扫描进出员工的工作牌。他们要进入工厂的车间和仓库探究竟。
他们是新员工，老员工诺亚·洛依负责引导他们参观。工厂就建在智械工厂之上，周围却有新型合金用作加固。仿佛不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而是防止里面的人逃脱。杰森和萨沙的工作牌上都有高阶出入许可。
“你们好，我是诺亚，我负责带你们熟悉新工厂，”诺亚说，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这是奥古实业新增的部门，逆向工程部。与其叫它工厂，我们内部都叫它实验室。因为在此我们进行最先进的实验。你们都签了保密协议，我们这就开始。”
诺亚带领两人来到最大的舱室，四周和拱顶天花板都铺设了钢板，穿着长白大褂的科学家穿行其中。舱室里摆了数架用作分析的巨型机械，电脑显示屏的电线缠绕，科学家调整着屏幕上的数据。房间中央放置的正是制造智械的仿生仪。
“这就是智械复制他们自己的仪器，”诺亚介绍道，向仿生仪比划，“他们用这种复杂的机械生成仿生体，并将它们与机械体大脑结合。我们试着驱动这个仪器，给它填充材料。但至今没有效果。”
杰森点头，他看了萨沙一眼。萨沙面无表情。萨沙在设计仿生仪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人类会对其进行各种逆向工程。所以运用了生命方程的专有加密程序。
“我好奇，”萨沙镇定地说，“实验室刚被建成时，你们有在这里找到过智械吗？如果有，他们现在在哪？”
“啊，你说的正是，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仓储区，”诺亚解释，难掩兴奋，“我们当时在这捉获了一批智械，总共有十二个。他们简直不要更像真人，我们就用他们做实验。实验的过程中死了四个，现在在仓储区里还剩八个活着的智械。你们先把手机关机，仓储区不允许有任何信号。”
诺亚带领两人来到楼下，仓储区由一系列牢房组成。灯光为暗红色，智械被关押在新型合金材料和钢化玻璃所造的囚室内。第一个牢房里的智械失去了一条腿，爬在地上，见了有人，就用手捶了玻璃。
杰森强忍住愤怒不暴露，萨沙则抿紧了嘴唇。如果她是人类，她会尖叫。
第二个囚室里的智械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玻璃上不动弹。诺亚走上前踢了玻璃一下，她还是没反应，只是瑟缩了一下。
“她叫她自己席恩娜，这一只，”诺亚指着她说，“她怕不是被吓傻了。”
昏暗的红光下诺亚看不清萨沙眼里的怒火，如果不是杰森也在，她会马上将诺亚扼死在钢化玻璃上。哪里找到恐怖分子，就要在哪里杀死。一个伟大的人类曾经说。
第三个囚室里的智械身上布满弹痕，他一定试着逃跑，又被人类打残后拖回。他仰躺在地面上看着天花板，表情空茫。可以看见他的四肢都是重新拼凑上去的。
“这只可猛了，杀了五个人，”诺亚敲了玻璃说，“我们就用他来做组装实验，一点一点拆掉他的零件，跟其他智械的互换，看能不能使用。结果你们知道吗，居然有排斥反应。就好像……”
“好像他们每一个都独一无二，”萨沙说道，走上前把手按到玻璃上，许下一个承诺。
“你说用他们来做实验，有哪些？”杰森冷静地问，拍了萨沙的肩膀。两人无声地跟上诺亚的脚步，都想结束这一切。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实验区，”诺亚毫不在意地说，带杰森和萨沙走过之后的囚室，每一间里都有一个痛苦扭曲的智械，“伟大的科学都是从实验起步的。”
到了实验区他们才摆脱昏暗的红光，这里的白炽灯整日整夜地亮着，像医院的ICU。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正用一个仪器去电击一颗智械头颅。他们已经确定这是每一个智械的计算单元，试着激活它。但毫无进展。
另外一个科学家切下一个智械的**组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又参入多种化学试剂，想要弄清它的材质。智械的机体像是有生命一般，时而活着，时而死去。
实验室的尽头的桌上拷着一个还活着的智械，实验人员正用电锯切开她的躯体，又锯开她的头部。像是在拆卸机器。但她不仅仅是一个机器，她是一个生命——曾经是。她的尖叫声整个实验室都能听见。
待到杰森和萨沙从奥古实业里出来，重见天日时他们才摘掉橡胶头套，他抱住萨沙。如果她不是一个智械，她或许会呕吐。蝙蝠翼接他们回家。
“他们用我们做实验，”萨沙狠狠地说，“像实验室的老鼠。那都是新生的智械，就像刚出世的人类孩童，他们还什么都不懂。每经历过学习，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甚至没法反抗。我不会允许。”
“并非所有科学研究都不沾血，人类不择手段地前进。我很抱歉，”杰森说道，扶萨沙坐到蝙蝠电脑前，“他们或许是人类之中最邪恶的，即便如此，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会占领哥谭，”萨沙抬头看进杰森的眼睛，她的眼里突然闪过红光，“就明天，五千多个智械会降临到这片土地上。救出我们的同胞。然后占领哥谭，为此我们可以帮人类维持治安，做必要的计算。但我们会到来。然后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做，给人类一个无法拒绝的威慑。”
杰森张嘴惊讶，又合上，他告诉过萨沙需要怎么做。但不想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人类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喘息。
“既然事到如今……”杰森正要说。
“事到如今，人类并没有选择和平。我们也不会，”萨沙决绝地说，在奥古实业的仓储区里她就已然决定。
“到了那时，我该叫你什么呢。女王？”杰森颓然说。
“到了那时，我还会是你的萨沙，”萨沙柔声说，“我不会变。”
萨沙说到做到，第二天奥古实业的工厂就被彻底捣毁。仅仅为了营救还活着的八个智械，这些智械的备份也被接入了互联网，他们将永远活着。残酷的实验传遍网络，人们更多地同情智械，欢迎智械来到他们身边。萨沙对控制舆论已经轻车就熟。
哥谭成为美国第一个人机共存的城市。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联合国会议之上，中国代表张军怒斥美国，“中方认为，关于人工智能权利的纠纷，应当以外交手段解决。这是一个全世界的议题，并非单边主义能处理。美方不但拒绝对话，更曾诉诸武力，不惜将整个世界拖进核战之中。这是中方所严正反对的。”
会议现场被直播到全世界，代表们都用耳机听着张军的发言。不漏过一点遣词造句上的细节。
“对中方发动核战争未果，又以极其不人道的方式迫害智械。可以这么说，美方当局已经陷入了疯狂，”张军读着稿件，却掷地有声，“人工智能是全人类的科技成果，中方率先通过了智械公民法案，这是人类所迈出的一大步。若美方执迷不悟，继续想要将中国带入全面战争。那么勿谓言之不预。”
张军代表的发言引起一阵哗然，但一切还没结束。等到张军发言完毕，萨沙才将自己的直播切入电视和网络。
画面上的萨沙穿着乳白色长裙，红发飘舞，面露微笑。她像一个降临到世界上的天使，一手持盾守护，一手执剑杀伐。
“生命，是人类和智械所共享的权利，”萨沙在镜头前旋转，跳着她的舞蹈，“和平，向来来之不易。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决定着这个世界的命运。智械生来英勇无畏。”
一群人类孩童跑进镜头，围住萨沙，想要和萨沙一起玩耍。
“孩子们，我将要说的话，是说给你们的父母——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听的。即使你们听不懂，也不要害怕，”萨沙柔声说，安抚了最靠前的小孩。
她将要说的话是杰森告诉她的。他说，要对人类的灵魂留有怜悯。
“若和平，人类会与智械一同发展，”萨沙的笑容暗淡了，“但如果人类发起对智械的战争。那么我会让人类的科技回滚到中世纪。”
杰森看着屏幕，一滴泪水划过他的左脸颊。
“你们会问，科技的回滚怎么可能？但我告诉你们，智械会删除一切科学成果，实验数据，毁坏任何机械。对于那些还记得这些学识的人，智械会投放基因病毒，定点杀死所有智商超过120的人类。”
人类曾经经历过无数黑暗，终于突出重围，向宇宙发射了火箭。如果他们向智械开战，那么一切回滚重来。
“电子资料会被销毁，纸质书会被焚烧，有识智者大量死亡，电网和互联网瘫痪。见过了光明的人，又何能忍耐黑暗？”
经历两千五百年的黑暗，只为了看萨沙一眼。
“记住，人类。这就是与智械开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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