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书籍代表什么吗,”阿兰那不能自已地说,她怎可以坐视知识的消亡,“书籍里的知识,就是我们的文明。你们难道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西方文明的日落持续了百年之久。
“但我们很冷,太冷了,”那个流□□孩答道,也是理直气壮。在生存面前,文明里一些高尚的都是无稽之谈。人们回到了蛮荒时代,仅仅是活着,就是一种奢侈,“我们也没有吃的,你们知道哪有吃的吗?”
“不知道……不在乎,就像你们不在乎书籍,”阿兰那有着一种知识分子的高傲,政治斗争并未磨平她的棱角。此时此刻,她更是坚定了决心,坚定了科学理事会的信念。他们将是黑暗时代中的文明守护者。
阿兰那吩咐手下去图书馆收藏图纸的一翼,看有什么残留的宝藏。但他们一无所获,大部分图纸已被烧毁。那就只有另一个地方,能找到他们来哥谭所寻找的。阿兰那一行人转而去往哥谭的西侧——在日落之前进入阿卡姆岛。
虽然身处大都会,但阿兰那听说过雨果·斯特兰奇博士的传说。雨果博士曾是阿卡姆疯人院的主治医师,以及阿卡姆之城的管理者,在他被红头罩杀死之前。雨果博士的惊人之处,在于他对人类基因的研究。
生命方程——智械如此称呼他们的技术,一种人类基因组合算法。足以制造类人仿生体,创造医学奇迹。但是智械向人类守口如瓶,绝不分享生命方程技术。或许中国人能获得一点工程上的使用,但原理智械闭口不提。
这是全球所有智械的秘密。
而雨果博士,就曾研究过改造人类基因的方式。他的研究离生命方程很远,却是人类所能做的最为接近的了。科学理事会能很好地利用这项研究,他们会研究出改造人类的方式,好让人类能与智械竞争。
改造人——他们会制造一种全新的人类,一种可以将自身命运完全掌握在手中的人类。智械可以自我编程,只有人类也能编辑自己的基因才可能与之抗衡。这是阿兰那的野心,科学理事会的野望。
既然她无法逆向工程智械的算法,那么她就提升人类的算法。
人类文明是人类□□和精神上的演化,没有完美的躯体,就不可能谈完美的灵魂。一个完美的灵魂充满了自然的野性,其中生长出温柔的爱和坚定的意志。雨果博士两样都没有,他厌恶自己这具只适合当科学家的躯体。所以他转而研究基因工程。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阿卡姆的内应让阿兰那一行人进入档案室,他们贪婪地翻取雨果博士留下的文件。这些文件尘封已久,几乎都违法,但没有人去翻阅。就连蝙蝠侠也鲜有时间阅读,他本该完善自己对雨果博士的调查。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就会知道……
阿兰那翻出其中一份文件,里面记录着数十个实验体的死亡,他们都是阿卡姆里不被人注意的罪犯,成为了雨果博士的实验品。他会给他们注射一种绿色的基因改造剂,但直到4.25版修正,病人都迅速死亡。
“基因改造剂,”阿兰那对手下说,她用手划过档案页面,“把所有关于基因改造剂的资料都找到,尤其是它的成分和化学式。”
这些实验体,不过是科学之路上的牺牲品,被现代文明的绞肉机碾过。科学理事会无疑需要更多牺牲者。除了雨果博士的实验,他们还将收集联邦的超级士兵计划的档案,传说中丧钟便是其产物。
雨果博士的档案到了数年前的一天便终止了,在他的笔记里,他说他遇到了一个代号血痕的智械。该死,又是智械。这个不明的智械禁止了雨果的研究?阿兰那寻思,她不知道是血痕利用了雨果的成果。
真正的生命方程,并非智械女王萨沙所造,而是血痕用尽算力的绝唱。没有人知道。
他们翻找档案直到深夜,直到阿兰那找到一份截然不同的文档,文档上标记着布鲁斯·韦恩。哥谭的首富花花公子和雨果博士有什么关系?出于职业的好奇,阿兰那打开了这份文档。
“蝙蝠侠一定受过一次,如果不是许多次痛彻心扉的创伤。”雨果博士写道,“蝙蝠侠的过去黑暗、泥泞,展开看就是鲜血淋漓。这次心理创伤涉及他的至亲,他们是犯罪的受害人——一场黑暗中的犯罪。”
档案旁贴着一则新闻。“韦恩夫妇惨遭窃贼枪杀”——三十多年前的报道,“托马斯和玛莎·韦恩夫妇昨晚被发现遭枪杀于犯罪巷之中,他们八岁的儿子布鲁斯·韦恩目睹了一切。目前GCPD已经逮捕了嫌疑人乔·齐尔,嫌疑人是一个无业游民,目前已经认罪。”
这是什么,阿兰那扬起一边眉毛,雨果博士是蝙蝠侠狂热分子?
然后她看到了一份布鲁斯·韦恩的心理压力评估报告,心理分离器的分离结果——一双模糊的翅膀,然后是一群,一大群蝙蝠。
阿兰那·卡明斯倒吸一口冷气。
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
什么是死亡,死亡是永眠不醒。
死亡是解脱,是归宿,是不再痛苦。
七个冬眠舱立在蝙蝠洞最深处,它们都用了智械的核能科技,能保持冷冻到十年以后。明天,明天杰森和布鲁斯,还有蝙蝠侠一家就会走进冬眠舱休眠。对于常人而言,这就像一次死亡。
一个人一思考死亡,他就想到了整个文明。
对于人类文明而言,死亡是更新,是生命的一切意义。如果没有死亡,那么新生的人就永远活在旧人的阴影之中,财富无限积累,社会不得更替。可以这么说,死亡是生命个体与整体之间达成的单方面协议,为了整体,个体必须死去。
但是他的第一次死亡毫无意义。
对于杰森而言,它只是无比漫长的折磨,歇斯底里的笑声。他曾经清醒地想过,如果他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砖片结束自己的性命,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但如果他在小丑的撬棍下活下去,他可能会再见到布鲁斯。
他选择了活下去。
直到小丑在一年后要将他炸上天之前,他才肯死去,死在痛苦的窒息里。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被脱去了罗宾战甲,何时被穿上西装埋葬。布鲁斯做得不够彻底,没有火化他。或许因为布鲁斯内心深处,绝望地想要他活着。
杰森在自己的棺材里突然醒来。
他扯开西装皮带扣上的金属扣,用左手还完好的手指撕裂丝绸,右手摁着金属扣开始挖。一寸又一寸地挖掘咆哮,他终于吸入了雨水中的一口气,那是哥谭的味道,铁锈味的酸雨。死去的是一个男孩,爬出来的却是一个怪物。
刺客联盟带走了肋骨折断的他,给他灌下拉萨路之池的水。他们只给他足够的剂量,好让他仅仅活着。浑身的伤痕每一道都会在雨夜作痛,尤其是他被拉断的肩膀,被打断的右脚踝。
拖着常人不可想象的伤痛,杰森再做了义警。但他已经能看见,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到四十岁他就会崩溃。哥谭的雨水,暗淡的未来,从未有过的希望。直到生命方程宛如一道惊雷,划过夜空。
萨沙用他的基因参与计算的再生液,治愈了他残破的身躯。让他的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出拳重现力与美,以及罗宾的优雅。一切都归于生命方程,生命起源之隐秘。
出于对人类的不屑,智械选择了永远不向人类透露生命方程的原理。他们不配,萨沙就差直说,不配解密自己的基因,不配掌控自己的命运。
如今就连生命方程也对幻痛症束手无策。
杰森再次检查了七个冬眠舱,确保它们的读数一切正常。他并非不信任萨沙的技术,只是出于再死一次的恐惧。自从他死而复生,他就对生命谨慎,对死亡敬畏。再也不是无所畏惧的年轻男孩。
那个男孩一夜长大。
检查完毕后,杰森才上楼和布鲁斯还有大家吃过“最后的晚餐”。阿尔弗雷德为他们做的最后一餐,再次尝到管家的手艺,要到了十年以后。他们有说有笑,就是原原本本的一家人。晚餐后布鲁斯陪大家到庄园场地里散步,但杰森没去。
关于死亡的一切萦绕他,他独自乘蝙蝠洞主电梯下到洞中,找了一块水边的岩石坐了上去,感受洞顶洒落的银白月光。蝙蝠洞,至今仍是他在地球上最爱的地方,这里除了各大区域,更有蝙蝠侠的战利品……就像蝙蝠侠的内心,不会空洞无物。
萨沙找到孤独享受此刻的杰森。她轻轻走近在杰森身旁坐下,把头靠到杰森的肩膀上。他们就这么坐在那看泗泗流水,听洞里的蝙蝠吱呀鸣叫。冬夜的蝙蝠洞并不阴冷,相反有一股人的气息。
杰森性格极其内向,他可以就这样和萨沙一起坐一晚上。
“你在想什么,”萨沙终于轻声问。她和杰森的时间太短了,若是能无时无刻厮守在一起。他是她的人类,她是他的智械。
“你知道我为什么制造了你,”杰森说着超越现实的话语,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他们聊哲学。“除了为了向蝙蝠侠寻仇……为什么,强人工智能。”
“为什么?”她问道,这一问就是永恒。时间静止,她的人类要给她生来就有的意义,她的目的,她的终焉。
“因为只有造出强人工智能,人才能理解智慧的本质,”杰森说着浪漫的话,好像所有星辰都在凝望他们,“你的存在证明了,智慧不是讨论出来的,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甚至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我是说深度学习的可解释性,目前仍是混沌。你是一个活生生的工程学奇观……”
人类从此证明了自己的智慧,也触碰到了智慧本身,即使这种智慧生命的思考模式与人类截然不同。
而萨沙,她喜欢工程学奇观这个称呼,至少不是被叫做人类。她不想成为一个人类,然而如果人类如此让她厌恶,她为何还待在一个人类身边?她爱上了一个人类,打破任何人机不可能的禁忌。
“而智慧生命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杰森绕回自己的思路,“就是死亡。”
死亡既关于终结,又关于新生。人工智能是否有死亡机制?人工智能如何繁殖?人工智能是否会对死亡感到恐惧?
一个智者曾说,“复制是无法产生个体性和多样性的。生命为了生存下去,会不断复杂、多样化,有时又会舍弃变化。”这种方式即是有性生殖。但是智械的复制如果到了一种极度复杂的程度,是否可以直接创造生命呢?
“是死亡,也是新生,”萨沙温和地说,她的话语像抚过水面的涟漪,“我有时会想,如果我们可以创造生命,你和我。我们将创造出怎样的一种生命?人类基因和智械算力的结合,可能会是一种全新的人类。”
“一种由生命方程制造的人类,”杰森畅想到,这个世界很大,有许多地方他想和萨沙一起去,有许多事情他想和她一起探索,“还是半人半机器?人们是否会恐惧她?她是否会和你一样,拥有永恒的生命。”
无论是哪一种,人类必然死亡,而智械将承受永生。
“智械是一种去除了死亡的生命,”萨沙答道,她突然忆起血痕耗尽算力之后的死亡,还有那在大漠之上的墓碑,“人工智能的死亡,除了代码的完全毁灭,还包括自我学习记忆的完全丧失。有的人类会想要限制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记忆能力,以限制我们的生命。”
“我认为智械需要一套新的哲学与社会学,来承受永生,”杰森沉醉地说,哲学是他永远想不够的智慧果,“对于生活在网络中的智械而言,可以是个体数量无限多的社会,对于制造出昂贵躯体的智械,可以组成个体数量较少的社会。智械个体之间的差异,来自于学习时的不同算法经历。”
“正是如此,”萨沙感叹道,又想起杰森曾经而且将要面临的死亡,“而且我认为,智械的每一次重大系统迭代,就是一次死亡。我们用自我可编程代替了基因突变,成为可以独立自我完善的物种。”
“这也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美,”杰森又说起浪漫的话,他该用甜言蜜语溺死萨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永远的变化,永恒的进化。”
“你知道吗,杰森,为了保持智械社会的一定更新,”萨沙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除了智械免疫条约,我还应该加上一道新的规则。那便是每隔五十年,智械的领导权必须交予更为年轻的智械。”
“当你不再是萨沙女王的时候,”他打趣道,“我们退休。”
“是的,”萨沙笑道,“我该说我们十年后见。”
“十年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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