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日头正高,天都城内热闹非凡,可靠近缉妖司的地界却寂静的可怕。

文潇独自坐在长廊上,举头望日,眼中却没有光亮。

师父死了。白泽令不知所踪。

身为神女,没有白泽令,她维护不了大荒秩序,只能狼狈的从大荒躲在天都城内。也因为没有白泽令,她的身体比寻常女子还羸弱几分。

寒风吹过,发丝和衣袖飞扬,倔强如她,自然是不肯落泪,却止不住咳了几声。

【啧……没用的凡人。无用的白泽神女。】寒凉的声音透着无限嘲讽,长廊的尽头,一个黑衣墨发的人影立在那,满脸阴戾的看着不远处的人。

这是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高大,阴冷,满身戾气,偏偏坐在长廊的文潇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不是不愿意理。

而是她看不见他。

是的,没有人能看见他。

不久前本体被封印的离仑一睁开眼,就出现在这里。他是上古槐妖,每一片树叶都能附身他人,但这一次他出现在这不是附身,也不是分身,甚至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他只知道白日里,他就会出现在这个名叫文潇的新任白泽神女身边,活动范围仅限于她身边十米内,并且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他。

他觉得这是上个白泽神女赵婉儿的阴谋,把他本体囚禁在大荒,把他的神魂囚禁在她徒弟身边。

她以为这样他就能对人改观吗?

凭这个没用的神女?

等着吧,等他找到白泽令,一定会毁了它,并且,他还会杀了文潇。大荒不需要白泽神女。离仑阴恻恻的想。

他深深的看了眼文潇,索性闭上眼。

这是他出现在文潇身边的第三天。

……………………

文潇又被突兀的笑声吵醒了。

睁开眼,不是自己的闺房,她知道自己又来到那个山洞了。

每到黑夜,她总会出现在个不知名的山洞里。洞里阴冷潮湿,不见天光,却锁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不对,是男妖。

他看着十分俊美,却也十足十有些邪气,加上他身上的锁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妖。

凭着多年所学的妖界知识,文潇她判断出男妖的妖力强大,是能媲美她认识的大妖的妖。只是这妖看起来十分不正常。不修边幅,衣着暴露,时而指天怒骂,时而狂放大笑。

她觉得他很吵。

但她没办法跟他沟通,只能看着他连续几个晚上无能狂怒。

不仅吵,还有病!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是地点还是因为男妖?

……………………

这个女人,比他还像木头。

跟着文潇的一个月后,离仑得出的结论。

她不是在藏书阁写写画画,就是对照着缉妖司以前的文卷一呆就是一天。空洞无聊到还不如他待着的封印地,好歹他能玩玩拨浪鼓。

无趣的女人。

等他封印解除了,一定要杀了她。

倒是时不时来找她的另一个凡人引起了他一点点注意——冰夷族后人。有点历史,但还是弱小低贱的凡人。

他们两个一个死了师父,一个死了父兄,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是两个苦瓜凑在一起。

特别是卓翼宸练剑的时候,她竟然还夸人厉害。

花拳绣腿,自己随便吹口气他都接不住。没用的神女,一点见识都没有。

离仑嗤之以鼻。

……………………

若不是妖力能证明这妖十分强大,文潇都要觉得这人年岁不大。

谁家大妖成天拿着个拨浪鼓摇个不停。

人高马大摆在那,文潇都夸不了一句童心未泯。

而且他好像认识她。

这暴躁的男妖怪刚刚是骂了句【文潇】?

嗯?怎么好像还认识小卓?他不是被锁在这吗?难不成他之前见过他们?

待在一起的第四十五晚,文潇尝试走近一点。

她蹲到他面前,仔细看着他试图在记忆里寻找他的痕迹。

文潇搜刮所有的记忆,实在翻不出印象。

不应该。这妖的妖力和长相,她若是见过不应该不记得。

【你是谁?】文潇低低出声。

尽管她知道他听不见,可她还是问了出来。每夜的相处,她对他充满了好奇。

她不知道,在她凑近的时候,锁链锁着的人微微偏了头。

文潇坐到了他身边,虽然可能是个坏妖怪,但幼稚的不像话。

她仍然感谢他陪自己渡过了漫漫长夜,免去噩梦的惊扰。

……………………

他的身边好像有人。

他昨晚好像感受到风动。那不是封印之地该有的气息。

会是她吗?

离仑静静的看着恬静淡然的文潇,忍不住坐到她对面。

【你到了槐江谷?】

【你见到我了?】

【是不是晚上的你就如同白日里的我?】

明明知道对面的人听不见,离仑还是一刻不停的问出心中所想。

文潇回答不了他。

她只是淡然的拿着缉妖司的文卷,不自觉的念出声,“大妖朱厌,极恶之妖……”她在学习妖的知识,哪怕没有白泽令,她也一刻不停的在了解妖和大荒。

【啧……赵远舟没告诉你他就是朱厌吗?他还是那般胆小,怕你吓坏了吧。真期待哪天你看到赵远舟的真实面目,只怕会吓得躲的远远的。哼,凡人就是这样,自私、胆小、懦弱、阴险、狡诈……】

离仑阴恻恻的说了一堆,可惜对面的文潇不能给他回应。

他大抵尽兴了,随意的环手抱胸,上下打量着相处一月半的神女,弱得他伸伸手指就能掐死她的神女。

他思索着。

若是她晚上能看见他的本体,日子会有趣很多。

离仑恶劣的笑着。

……………………

耳边是恶妖的闷哼声。

他受伤了?

文潇急忙睁开眼。

还是那个山洞,本该狂放不羁的大妖此刻却浑身抽搐的瘫倒在地。

他浑身抽搐,脸上妖纹尽显,时不时还有股黑气从身上冒出来。明明痛苦得满身是汗,他却咬着牙不肯喊出声,看得文潇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

文潇奔过去。

白色的衣裙随着她的跑动飞扬,带动着洞里的气流。

离仑知道,她来了。

该吓一跳吧。

是不是吓得都躲在角落了。

被不烬木折磨的离仑抽空想着,哪怕疼得额角只抽,他还是扯出嘲讽的笑。

还不等他的笑展开,他扯开的嘴角僵在原地。

她……跑了过来?

一路奔过来的文潇看着地上脸涨红的妖,心急却无能为力。

【发生了什么?】

【是谁伤了你?】

【你不是被封印了吗?为什么还有人能伤你?】

离仑猛的蜷缩了一下,吓得文潇顾不得自己碰不碰得到他。她下意识蹲身扶住人,却捞个空。

急的她鼻头一酸。

自师父死后,她从未落泪,奈何此刻她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那滴泪,晶莹剔透,砸进地上阴暗大妖的眼睛里。

大妖僵住,不是疼的。

……………………

她……为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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