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随军征讨?”压切长谷部的声线至少拔高了八度。
“这有利于我掌握现在的战斗情况,优化配置。有什么异议么?”我问他。
“不,不敢对主的决定妄议,只是主的安全……”
“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长谷部。”
“我也会保护主人的!”清光插嘴。
“我相信你们。”我虽是这么说着,目光却被一边的鹤丸国永吸引过去了。
听其他审神者说,鹤丸国永是不安分的。
他每天都在寻找惊吓或被惊吓,与其他本丸的鹤丸国永比起来,我家这只实在是太安静了,也就只有前两天吓了我两次而已,其他时候安静得简直像是不存在一样,而且我也没收到其他刀的投诉。
我姑且将其搁置一边,专注于战斗和全刀帐。
现在已经可以编制两个部队了。
由于仪器功能所限,只能同时送一队部队去往战场,好在先前已经标记了函馆的战场,因此可以派遣第二部队去远征了。
第一部队是两把太刀: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再加上两把打刀:压切长谷部、加州清光,最后是两把短刀:药研藤四郎和今剑。
派去远征的部队是小夜左文字、宗三左文字兄弟,五虎退、秋田藤四郎和乱藤四郎五人。
“要把我这个笼中鸟放出去么?”宗三左文字意味不明地浅笑着,接过标志着队长的星型传送符。
“你的意思是我该把你的弟弟当成人质留在本丸吗?”我若有所指地瞥了眼小夜左文字,他懵懂地看了我一眼。
“呵呵呵……我走了。”宗三左文字不着痕迹地牵过小夜左文字的手,留给我一个背影。
“好了,我们也走吧。”我按住腰间从仓库里拿的一把普通打刀,回头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第一部队,扬声道,“大家,把本丸的门打开,出发了!”
沉重木门被推开,浓雾掩映中,穿梭时间的仪器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次我们要去的战场是维新时代,庆应四年一月六日。”
设置好时间地点,视线被柔和的白光笼罩。在被完全笼罩之前,我看了一眼鹤丸,他正别过脸去凝视着本丸大门的方向,从我的角度来看,他半阖眼帘,微微低垂的侧脸显得沉静而又悲伤。
他并不是我亲手召唤出的付丧神——与其他付丧神之间或多或少的感情共鸣,并不存在于我和他之间。
但是在这一刻我还是仅仅凭着他的这一个表情,感受到了他心中深沉的悲切。
也许他身上,有我揭开谜底的关键。
……
时代是幕末维新,战场是鸟羽。
“战场是这里啊。”加州清光轻声感叹道。
我想起来,加州清光前主冲田总司,就是生活在幕末时代,而且和鸟羽也有所渊源,准确地说,是冲田总司所在的新选组和鸟羽有所渊源。
“冲田到过这里吗?”我问。
“没有……他在这之前就去世了。”加州清光垂下眼睑,又很快看向我,“主人,这次队长是三日月殿?”
我点点头。
“可是他不见了。”加州清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但我无法平静!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跟我们一起传送到这里的吗?”
“一起不见的还有鹤丸殿。”清光说着,指向身后,“现在在这里的,只有长谷部,药研和今剑。”
一下子失去了两把太刀,我的心情非常沉重。
三日月也就算了,鹤丸是怎么回事?又打算搞事情给我个大惊喜吗?
“他们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但是传送的时候好像被传去了别的地方。”长谷部回答我。
“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也是这样。”加州清光环臂叹息,“一到战场上,鹤丸殿就和我们分开了。那一次三日月殿还在,这次却和鹤丸殿一起不见了。不过在战斗开始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每次都这样吗?”我皱眉,“清光,长谷部,之前为什么不报告?”
“十分抱歉……因为并没有影响战斗,而且我们以为只是偶然现象……”长谷部站出来道。
“而且鹤丸殿也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被传送的地方离我们也不远。”清光补充道。
“……下次无论多细小的事情都要报告,这次是你们两个失职了。”
“是……”他们垂首肃容应了。
我刚要动身寻找两把走失太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炮声。
“怎么会有远程兵?这种地方的时间溯行军不应该配备这么高端的武器才对!”我皱眉。
“恐怕是人类之间的争斗。”药研回答,“大概时间溯行军快要出现了。”
“……清光,随我来,其他人准备战斗,长谷部,队长暂时由你担任。记得速战速决,绝对不能被人看见!”
“主人,你要去哪里?”清光问道。
“寻找走失老人。”我说着在空气中捕捉到三日月宗近的灵力脉络,顺着脉络跑了起来,清光紧随其后。为了不改变历史,我们必须尽量避免与人交战,甚至不能被人看见,因此一路过去躲躲藏藏花了不少功夫。
根据推测,这次时间溯行军的目的应该是保卫新选组。
我们降临的地点是桥本,按照历史,再过几十分钟,新选组、见回组、会津藩的兵力就会到达,在那之前必须消灭时间溯行军,以免他们对新政府军作出攻击,救援幕府军,从而改变历史。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居然在一公里外的八幡山上!
八幡山是新选组遭受重大伤亡的地方,负责殿后的部队……损失惨重。
我瞥了一眼在我身侧按住刀鞘矮下身子疾驰的清光,联想到他对前主的态度,最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在池田屋时便已被折断,应该从未来过鸟羽吧。那么他是否曾听冲田提过……只字片语呢?
“这里。”清光忽然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入一边的小巷,数秒后从拐弯处的墙后就转出了一队步兵,他们整齐划一地从我们藏身的巷子口路过,我慢慢放松绷紧的身子,重新寻找散落在空气中的连结。
“主人。”清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他绯红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身后,压低声音道,“时间溯行军的目的地——是八幡山!”
我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弥漫起不祥的黑雾,那是时间溯行军的标志!
“该死,我疏忽了,不是桥本!”
我用灵力契约通知了还留守在桥本的刀剑们,从藏身之处跃出,向八幡山跑去。
“小心!”刀刃相击声就在耳畔响起,清光格挡开一把胁差,顺势将对方劈成两半。从渐渐消散的黑雾中掉出了一把黑乎乎的剑,清光看也不看一把捞起,插在腰间。
既然没有忘记收集战利品,那就表示,他还游刃有余吧。
这样想着,一路疾奔。为了出战方便,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袖口用绳子束起,连裤管也扎了起来,长发编成麻花再盘起,脚上踩的也是穿习惯了的草履,一切以便于行动为优先。
原本我的剑术都是家族必修课上,在道场中为了应付检查而漫不经心练的,谁能想到在和平年代真的会派上用场呢?
所幸灵力可以提供加持,否则光是长时间高强度奔袭就会将我拖垮。
“在前面——那是!”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在历史记载中从未出现在八幡山战役中的冲田总司,此刻竟活跃在战场上,斩杀新政府军的身姿,在血雨中单薄却又异常晃眼。
浅葱色羽织随着他的动作扬起,血点溅上,每一次突刺都会增添一朵血花,然而他突然停下咳嗽,从指缝漏出掺杂着内脏的血块,下一秒又重新握紧刀柄,嘶吼着,扬手,敌首飞落。
我知道他是冲田总司,不仅仅是因为看过他的画像,更因为我身边的清光忽然出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那波动强烈到连我都被感染了。
“不可以改变历史!”我按住他的肩膀,看到少年秀美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指着冲田所在的方向,用压抑的声音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冲田总司这个时候应该在养伤……我知道的,那时候我和大和守安定陪着他的!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吗!”
“我也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我们绝不能干涉人类之间的战争!”我指向附近树林里缓缓升起的黑色瘴气,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打刀,“我们的战场在那里!”
“主人……”清光垂下头挣扎了几秒,身体忽然微微一震,低喃道,“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的主人不是冲田总司,而是你……”
他转头看了一眼兀自拼杀的冲田总司,颤抖着对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也会爱我的吧?”
——爱?
一时间我竟因他的用词而犹豫。
平日里一直索求着主人宠爱的少年,认为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就可以被主人喜爱,因此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表,做的一切事情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主人的夸奖和青睐而已……
尽管知道他所谓的爱只不过是宠爱罢了,但我的唇张张合合,依然吐不出一个字来。
清光的眼神带了哀求,眼中的光一点点灭了下去。
忽然,他的神情陡变,以我的视线跟不上的速度,一道刀光自我脸颊擦过,温热的液体喷上我的后颈,我也被他顺势扯入怀中。他左手搂着我,右手握剑直指对面,方才出现在我身后的敌人。他的一刀刺入了敌人肩膀,若不是我,他完全可以继续下劈,将敌人分为两半。
“轻步兵!”正式进入战斗,清光如同变了个人,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挥手招出刀装,两排持刀士兵出现在他面前,挡下敌人的反击,他单腿迈前一步,抬高胳膊摆出平青眼架势,轻叱一声,刀刃仿佛夹带风声,刺入敌人心脏。
然而黑暗的雾气不减反增,我发现四面皆亮起诡异的眼睛,我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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