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在被召唤之初理应是全新的个体，像他这种失去前主陷入沉睡之后再度被唤醒的例子，实在是太稀少了。
开了个话头之后，接下去说就简单多了，他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前主曾经试图在温泉中自杀，当时也是这样……我跳下去救出了她，我明白她其实并不希望我这么做，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当时用几乎可以说是冒犯的斥责语气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前主告诉我，她只是在练习闭气罢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啦。’前主这样说。”
有一件事我十分在意：“她为什么要自杀？”
长谷部摇了摇头：“十分抱歉，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就只有这一段。”
前主，自杀，本丸……
将这些词串起来，我的猜想越来越具现化，我激动地按住他的肩膀：
“长谷部，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的前主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他垂下了头：“我……记不清了。温泉那一段的记忆，模糊得看不清面容。也许是因为恢复了这一段记忆，在那时我才会那么失态……惊扰主上了。”
我的重点完全不在惊扰上，而是继续追问：
“把你能想到的一切都想起来，她说话时的语气，特征，身形和习惯性的动作，什么都可以！”
他瞪大了眼，眨了眨，怔愣着应下了，愁眉苦脸了一会儿，迟疑道：
“我隐约记得，前主喜欢穿振袖，特别是黑色的振袖。这是刻在眼中最深刻的印象了。未能帮上忙，十分抱歉。”
我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
审神者的装束都有统一要求，以和风为主，黑色的振袖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标志性的着装，无法准确得出想要的讯息。更何况在我内心中还是抗拒着这个猜想——抗拒着接受姐姐曾经如此痛苦，甚至到了求死的地步。
“……我累了。你去休息吧。”
“请让我……不，我去将加州清光叫来侍奉。”长谷部欲言又止，行了一礼就要退出房间。
我想起之前的谈话中，我似乎太过在意姐姐的事情，忽视他的感受了，忙叫住他：“长谷部。”
“在。”他垂首，谦恭地面对着我。
“……”虽然叫住了人，却是卡壳了，普通的安慰显然无法驱除他脸上笼罩的沮丧，我陷入了纠结之中。
“请主不必挂心我的事情。”长谷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接二连三让您苦恼烦闷，到现在还用这样丧气的脸出现在您面前，实在是……不过请您放心，明天早上之前，我一定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绝不会影响明日的日程。”
虽然知道他仅是刀剑，却还是免不了有所心软，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的愧疚之情猛然涌上：
“抱歉，长谷部……后天由你来做近侍吧。”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不知道药研该多么难过。
“领命！”他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主！您是多么仁慈，非但没有厌弃这样的我，还愿意加以重用，我长谷部是多么幸福……”
“喂，你这家伙。”加州清光从门外踱进来，不满地撇着嘴，“又用你的那套忠心来骗取近侍的位置吗？”
……又？
“清光，你也有在上一个审神者处的记忆吗？”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但仍然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于是试探地问他。
他似乎也愣住了：“记忆？不……没有。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要说又。”
看来他也有从前的记忆，极有可能与长谷部侍奉同一个主人，而他的记忆还被锁在箱中，必须要用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我勾起嘴角，胸中盈满了战意。
越来越有意思了。
让我来揭开真相吧——以藤原之名！
临睡前，坚持一天还没有结束，因此自己依然是近侍的加州清光，将我送回了房间，我关上门之前看到他在门口坐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清光？”我疑惑，“你不去睡觉吗？付丧神化作人形是需要睡眠和进食的吧？”
“我替主人守夜。”加州清光顿了顿，别过头去，嘟哝着，“不用管我啦。”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赌气的意味，索性学他坐在地上，问道：“你在因为什么生气？”
“没有生气啦。”他转过脸来，漂亮的红瞳定定注视着我，“况且怎么可能跟主人生气，不疼爱我了怎么办？只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可不能再犯了。”
“榻榻米下面的文字已经被磨掉了哟，应该没事了。”
“‘应该’无效。”他仰起脑袋，用眼角拗了我一眼，“再不睡，就算把刚涂的指甲弄脏，也要把你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去咯。”
“哈哈，清光意外的体贴呢。”我轻笑一声，在清光的脸红透之前关上了隔门，“晚安。”
片刻后，闷闷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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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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