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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唐突地问一个问题吗？”
距离出发地已经有一段距离，压切长谷部和采薇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歇脚。采薇从口袋里翻出手帕擦了擦汗，将水杯递给他，后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您想问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
“春桃前辈和她的家人，在探亲期间发生了什么矛盾。”采薇托着下巴看着远方，“我总觉得……这会是很关键的一点。”
“……主君一开始很少提及她的家人。”沉默了一会儿，压切长谷部回答，“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们，她的家人要来拜访。一开始大家都很高兴，之后发现主君并不是特别开心。”
“我们自然是站在主君这一边的。主君是个好孩子，她……对每个人都很好。”煤灰色发的打刀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屈起来，“她给家人安排的房间就在你们现在住的那个角落，虽然有些偏僻，但房间足够宽敞，住主君的父母和弟弟绰绰有余。”
“主君不怎么和她的家人见面，她的家人一开始去天守阁找过几次主君，后来渐渐不大去了，只在本丸里四处走，直到离开。”
“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似乎是主君的弟弟拿走了刀帐，主君和他吵了一架，之后，他们就回去原时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压切长谷部皱起眉头——他是真的不大喜欢主君的弟弟，只是碍于主君，不好假以辞色。
采薇站起身，和压切长谷部接着探索四周。她耐心地等打刀调整好情绪，才问道：
“那么……长富接任本丸后，你们和他吵过架吗？”
“吵过。”压切长谷部回忆，“长富不是一个能让人喜欢、敬重的主君。他和主君简直是两个人……一期一振尤其看不惯他，似乎是他骚扰过乱藤四郎。我们一开始看在主君的份上，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对他比较冷待，他居然……”
压切长谷部握紧了拳。
“他怎么了？”
“他将主君的名字大声地挂在嘴边，还说主君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我们无法忍受这种人欺侮主君，即使主君不在了，我们也绝不会饶恕他。”
压切长谷部记得那个午后，有些发胖的少年将餐具扫到地上大声叫骂，并且堂而皇之地喊出自家姐姐的真名。接受过最基础培训的他当然知道真名意味着什么，但不如说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要大声地喊出来：
“我姐姐叫宋招娣！招娣是什么意思你们懂吗？意思就是她的价值就是我，她的东西都是留给我的——！”
压切长谷部抽出刀，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来，刀贴上他的脖颈，压出一道薄薄的血痕，胖男孩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又碍于脸边的凶器一点点地收了声。
压切长谷部突然觉得很无趣。他将他丢到地上，转过身：
“我想申请解除他的审神者资格。”
“我同意。”歌仙兼定立刻应声。
他们像是经过一滩烂泥一样的长富，连个眼神也没有丢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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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
压切长谷部听见身边的女孩子轻轻地说。
她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悲伤或者愤怒 ，只有“果然如此”的平静。他听见她轻声说道：
“我大概能够明白这种心情……无论多么优秀，都抵不过别人一个性别带来的优势的心情。”
她想，在被摔到地上时，长富恐怕才会恍然明白眼前的这些人并不会像父母一样惯着自己，甚至会开始怀疑以前那个任自己欺侮的姐姐是受了刀剑男士的教唆才敢给自己甩脸色，就像自己曾经的弟弟那样。
“我也有一个弟弟，曾经我将为了他的前程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作妾，后来我和他们决裂了。”
“一个是常年被忽视、被欺压的女儿，一个是被看做希望、香火的儿子，偏偏女儿有了大出息，那对父母一定很怨恨吧。”
“他们会想，生来就要给儿子铺路的东西，怎么能不听我们的话呢？我们好歹也养活了她，没让她给溺死啊。”
“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让春桃前辈能够为他们所用，让他们吸血……”
采薇说着说着，冷笑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感灵符在隐隐发烫，站在这里，能看到屋舍后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长谷部君，我觉得春桃前辈的家人，恐怕和她的失踪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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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吃午饭的点了。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扶了扶眼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因为习惯性将手机开静音，我现在才发现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班级群里已经刷了99 的消息，不得不从头开始爬楼。
刚开始只是例行的汇报情况，间或夹杂着对审神者春桃的描述，以及对她和家人关系的推理。但到了采薇那里，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对我而言并不难理解的故事了。
她建议时之政府立刻审讯春桃的父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除了来自2205年以后以及来自女尊世界的几个同学还一头雾水、搞不明白为何春桃的家人会对她保有如此大的恶意，其他人都已经清楚整个事件的真相了。
春桃的时代与采薇颇为接近，只是家境比采薇还要差一点，是农户出身。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即将被卖掉的她遇到了时之政府的人。
这便是春桃成为审神者的原因。
我将群里的情况转述给一期一振，和他一起往回走。几分钟之后，群里传来了新的消息。万年咕咕咕的时之政府这次效率难得地很快，也可能是春桃的父母太弱的缘故，稍微吓唬一下就全招了。
起因很简单，他们只是更希望这个“来钱快、事少”的好差事能够落在能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儿子身上，可惜长富并无灵力。经过培训的春桃渐渐地不再像过去那样对父母和弟弟言听计从，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在春桃家人无能狂怒的时候，有人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能够得偿所愿，让长富也成为审神者。
至于操作方法、那个人的身份，他们被下了咒术，无法说出。那对夫妇和长富都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连自行解咒的能力都没有，时政要解咒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的问题就是，联系春桃家人的神秘人是谁？他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让春桃失踪、将灵力置换的？
一期一振陷入了沉默，我注意到他握紧了拳，脸上冷若寒霜。
“一期殿，”我叫住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关于春桃前辈所在的地方，采薇有猜测的地点了。”
我伸手，示意他看向屋舍后那片树林：
“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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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树林的时候，我听见银霜在骂人。她叉着腰，中气十足地用翻译器无法识别的家乡语言骂了很长一串话，周围的男生都噤若寒蝉，生怕扫到大姐头的台风尾。看到我的时候，她对我招了招手：
“桂子！白山吉光和班主任他们叫你过去帮忙解咒！”
树林里已经围了不少人，班主任、白山吉光还有浮鱼老师都在，压切长谷部、歌仙兼定和采薇还有长调也在附近，长调和采薇离得远一些，站在班主任旁边。
我和一期一振快步跑上前，浮鱼老师他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花了点时间跟上进度，然后开始帮忙。
是一个隐匿性的阵法，有些复杂，我只在课外书上见过几次，要解起来有些困难。帮忙解阵法的除了我还有辞年，辞年显得更加得心应手，她和浮鱼老师、班主任是出力的主要人选，采薇和我在扫清外围的一些接点就帮不上忙了，只好站在一边替他们补充灵力。
“你还好吗？”我小声问她。
她微微愣了愣，笑起来：“我没事。”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话说回来，银霜在骂什么？”
“她在骂长富——她刚刚才认出来，那小子被她揍过。”采薇解释道，“为了能适应学院生活，我们这些时空的人是要上常识培训班的，长富也不例外。银霜刚好和他上过同一个班，那小子流里流气，欺负过同班的女孩子，被银霜揍过一次。”
“原话是‘你信不信我把你那没二两重的玩意儿剁下来塞进你嘴里去去腥？’”
“……”我沉默片刻，真心实意地回答，“银姐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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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解除。
我听见长调开口说道：“她出来了。”
小少年个头稍矮，似乎还因为上次被掐脖子有些恐惧，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再次重复了一遍：“她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拿来了铲子，班主任小心地拨开土层，露出了一点白色。他沉默地摆了摆手：“同学们先回去。”
没有人动。
我们目睹着这座本丸最初的审神者的遗骸从土中出来，在场的刀剑男士像是无声的雕塑，时之政府不知何时派来了专员，将春桃的遗骸放入棺木。
石切丸低声念着祷词。
长调一直在看着空中的某个地方，忽然间他挣开了牵着他的同学的手，飞快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我们只感到一阵风吹过，就见长调小步小步地走到压切长谷部身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一下压切长谷部，我们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谢谢你。……再见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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