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午后,吴邪推开了南锣鼓巷咖啡厅的玻璃门走进来,消瘦的脸颊和严重睡眠不足导致他的脸色青黑,整个人都很神经质,解雨臣觉得,他体内的火似乎马上就要燃尽了。在此之前,吴邪已经将他的计划的表面跟他全盘透露过,此刻的吴邪让解雨臣觉得,宿命让他们两个在这一刻无限贴近,可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浓重的悲哀,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脸上已经一点儿都看不到当初在新月饭店时的样子。
“你应该去休息一段时间,即使你想要做这件事情,你现在的状态也是一个最大的未知因素。”
“我明白,我仍旧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完全放下,什么时候我内心不焦虑了,我就会储备体力。”
解雨臣看着吴邪放下手里的诗集,点起了一根烟,他忍不住上手掐掉,丢进自己的咖啡杯里,移开目光道:“这里不准抽烟,否则老板娘会被引过来。”
吴邪捏了捏眉心,还是掏出了一支烟,继续点上:“我不想再这么守规矩了。”随后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戴墨镜的那个人,希望他能把一切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告诉他。
解雨臣看着吴邪的烟头迅速燃到了手指的部分,这已经不算是抽烟,人不需要那么快速的吸收尼古丁,吴邪是在靠对肺部的刺激抵抗焦虑。解雨臣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终究没有再阻止,他把咖啡杯推到吴邪面前,让他当烟灰缸用。
“这是我在这里的专用咖啡杯,我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这样吧,你太疲倦了。现在就休息一下。”
解雨臣站起来,从隔壁的桌位拿了两三个垫子过来,垫到了吴邪的椅子边上,让他躺下来。自己盘腿坐到对面。
“你闭上眼睛,我给你讲这个瞎子之前发生的事情。”
吴邪盯着天花板看,试着放松神经,头顶是草草装修的各种管道,用帷幔和奇怪的油漆色点缀着。
听着听着,吴邪忍不住叫停了:“打住,越来越夸张了,前面的情节我还能忍,后面的就太狗血了。你不用为了哄我休息就编出那么夸张的一个故事。”
解雨臣就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
“听起来就不像是真的,而且你忽然加快了故事的节奏,说明你怕细节太多会应接不暇。”吴邪说道:“被人骗我可是专业的。”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吴邪的这句话让他有了窒息的感觉,仿佛扼住吴邪喉咙的那只手也将压力施加在了他的命门上。
确实,后面的事情是他虚构的,11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让黑瞎子再也摘不掉那副墨镜,他并不知道。他继续说着事情的旁枝末节和各种推测,非常精彩的分析,吴邪却真的开始困起来,他的意识模糊,缓缓的睡了过去。解雨臣的声音越来越轻,一直到吴邪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才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给吴邪盖上被子,拉上窗帘。
是时候了,解雨臣想,可临门一脚时,他却开始不忍,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他的哥哥走到他身边,不仅是对吴邪的折磨,也是对他的折磨。
那就再晚些吧,等一等,再等一等。
其实他知道,自己早就无法阻止这一切了,可他的心里却感到久违的钝痛,双亲与师父离世时,他也曾这样痛过,那种钝痛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铺天盖地袭来,叫他无法呼吸。他长久地看着他,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一直到太阳西沉时才离去,步伐坚定,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只能继续走下去。
吴邪在咖啡馆的座位上睡到了打烊,他醒过来时,喉咙干咳,非常难受,但久违的睡眠还是拯救了他。之后,吴邪一直在北京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人的死讯,这一天很快就开始到来,暗火开始燃烧。
解雨臣回头望了身后的解家老宅最后一眼,踏上属于他的旅途,不久之后,消失在火车隧道。那之后的第三天,吴邪骑着矮马进了那座熟悉的墨脱雪山,被割喉的瞬间,吴邪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放空,鲜血和怀中热酒一同洒在雪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爬了几步,用最后的力气翻入悬崖。
醒来后的第一眼,是解雨臣打瞌睡的侧脸,头顶是色彩鲜艳的装饰物,他眨眨眼,有种自己仍然身处南锣鼓巷咖啡馆中的错觉,他不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只是睡了一觉醒来,而解雨臣还在身边而已。
福至心灵般,解雨臣从瞌睡中醒来,视线与吴邪的对上。谁都没有说话,半晌,解雨臣起身,拿着棉签蘸水,点在吴邪唇上,缺水让那里已经干裂起皮。
解雨臣知道,吴邪并不是不信任自己这个帮过他无数次的伙伴,他只是强迫自己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并没有告诉自己墨脱之行会遭遇到的危险,这种程度的信任,已经是吴邪可以做到的极限了,何况不信任任何人才是他们这种人该有的做事准则,正如在四姑娘山上他对他说的那句生死自负一样,可这仍然让他心底里生出了戾气——吴邪差点死了,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解雨臣既恼怒吴邪的不顾一切,又为此感到兴奋。
吴邪休养了一段时间,他并不知道解雨臣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有好几次他想问,可触及到解雨臣的眼神,他又有点退却了,怕从那人嘴里说出他无法承受的答案。他自觉疯得厉害,可解雨臣好像比他还疯,这时他才有了一点他们是亲兄弟的实感,两副同样冷静的面孔下,一个是心血燃尽后的心如死灰,一个是正在熊熊燃烧的无尽火焰,而彼此都心知肚明。
朝夕相处之下,吴邪那副脆弱失血、颓丧不振的样子让解雨臣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獠牙。一个无意遮掩,一个有意纵容,滚到一起这件事也算理所应当。
吴邪闭着眼歪过头不去看他,闷闷地说:“难道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解雨臣闻言,贴着他的耳朵道:“我一直都知道,恐怕忘了的人是你吧,哥。”
吴邪皱眉,忍无可忍刚想踹他一脚,却感到锁骨上传来一阵凉意,他伸手摸了摸,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抬起头来盯着解雨臣的脸。
末了,吴邪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两把,道:“别哭了。”
解雨臣沉默着,吴邪啧了一声,翻身调转了两人的位置,脖子上的伤口差点开裂,可解雨臣像是被吓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吴邪缓缓笑起来,说:“怎么说我也是病号,劳驾。”
解雨臣回神,他感到心中有一团火,烧得他喘不上气,可他很高兴,在久别二十五年后,他们终于又如此贴近了。
吴邪低下头,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但又像是不解气似的,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解雨臣的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个鲜红的指印,可他却盯着吴邪的脸笑起来。
“这么大了还又哭又笑的,出去别说我是你哥,丢不起这个人。”
解雨臣拉过吴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吴邪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挪开,只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一刹那,许多幼时的记忆突然涌入他的脑海中。
三岁时,他们俩去踩水池里的冰面,彼时已然开春,冰面并不结实,两人便双双跌进池里。所幸家里伙计经过,将人捞了上来。解雨臣明明是弟弟,但却把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发了一夜的烧,第二天病好以后,解雨臣被父亲罚抄书,小小的身子站在椅子上,歪歪扭扭地抄写着家规族训。吴邪躲在门口,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偷偷进来,摸了摸解雨臣的脸,解雨臣被冰得一个激灵,眼见解雨臣也要来偷袭他,吴邪便也爬上太师椅,与他一同抄书。不多时吴邪就困倦了,口水流在宣纸上,洇湿了一大片,解雨臣被长辈训斥不恭谨,但两个奶娃娃只对着互相傻笑。
五岁时,已到了开蒙的年纪,除了学校的课业外,两人还有父亲布置的功课。吴邪自小便更好动一些,怂恿伙计带他出去捉蛐蛐儿,夏夜长漫漫,吴邪去了半宿未归,解雨臣犹豫半晌,还是替哥哥完成了那份功课。此时两人已有了字迹上的分别,父亲母亲一眼便认出这两兄弟在搞什么鬼,喊来伙计问话,伙计不敢隐瞒,只得如实交代,父亲沉吟一番,道世家子弟不得贪图享乐,罚吴邪跪一天祠堂。母亲于心不忍,却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关照,否则叫伙计们看了说解家不成体统,往后谁还守规矩?于是吩咐解雨臣替她送去糕饼。五岁当头的解雨臣已经走得很稳,他拎着食盒偷偷溜进祠堂,无人发现,又或是家里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东西安然送到了吴邪手中。解雨臣抬手便喂了吴邪一口糕饼,吴邪鼓着腮帮子嚼,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脸。方糖饼夏天本是吃不着的,但母亲打从南方来,做的都是南方糕点,于是两个孩子盘腿坐在蒲团上,分食了点心。
七岁时,已然到了正经学习解家功夫的时刻,两个孩子自小便进行体能训练,循序渐进,此时正要教习缩骨术。解雨臣练功从不偷懒,体能也较吴邪好上一些,以柔韧性见长,是以学习锁骨时吴邪哭天撼地,解雨臣则勉强还能忍。见哥哥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掉的样子,解雨臣犹豫着,朝族中教习他们的长辈道,他可以练两份,要不就别让吴邪练了吧。长辈皱眉,心道这个弟弟心思深沉,解家只能有一个当家,这孩子这么早就学会捧杀了?看着两个孩子稚嫩的脸,他甩了甩头,暗骂自己疯了心了。末了,长辈去同两人父亲商讨,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不允,于是便放下心来继续教习了。但吴邪还是没能学成锁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被父亲罚了一次又一次,他仍旧顽固地“逃学”。某天,吴邪又被罚跪祠堂时,解雨臣走到他身后,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吴邪回身,示意解雨臣附耳,待他低下头来,吴邪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幼时的那张脸同眼前的这张脸重合在一起,让吴邪有些恍惚,那时他在想什么来着?哦,当家太累了,不能吃不能睡不能玩儿,缩骨那么痛,他才不想学呢,弟弟一向聪明又刻苦,那就让他当好了。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做这个当家需要经历什么、忍受什么、放弃什么,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一口糕点、一次玩乐、一次逃学。时隔多年后,当他也一脚踏入局中,这才明白自己当时错得多么离谱。八岁那年,他竟将他的弟弟独自留在解家老宅中,睡得人事不知……
物换星移,时移事易,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吴邪将鼻头酸楚的感觉咽下,低头去撕咬解雨臣的嘴唇。
在那之后,吴邪继续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直到接到黎簇成功消失在汪家大本营的消息,两个人才准备离开。临去前,解雨臣望着他没说话。
人总是不满足的,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又想长久,何况在解雨臣的计划里,吴邪从来都是他的长久。
吴邪知道,但没有办法在此时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那个计划已经烧光了他的心力,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累,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还不算真正完成,他还背负着对长白山深处的那个人的承诺。他这一生,已经欠了太多人的命,承了太多人的情,叫他怎么能在此时做逃兵?所以,他只是摸了摸解雨臣的脸,像小时候那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解雨臣看着远去的车子,如同八岁那年时一样,吴邪趴在狗五爷背上,永远地离开了解家老宅。
放不下的,解雨臣想,我怎么可能放下,他露出个笑容,在伙计的催促下上了车。吴邪,过不了多久,还会再见的。
后来,解雨臣陪他登雪山,上长白,在接到人的第二个月,吴邪在吴山居门口失踪。
吴邪被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麻药让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处车厢里,车子摇摇晃晃的,不知驶向何处。他想挣扎,却发觉那是一个他完全没办法挣开的铁链。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原本他还有些紧张,可当来人伸手在他脖子上抚摸了两下之后,他先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竟是气得笑了出来。
那人扛着他七拐八弯地走着,末了,他被扔在地毯上。
他侧躺在地毯上叹了口气,等待着眼前和嘴上的桎梏被解开,胶布被撕开的瞬间,脸部被扯得生疼,随后是手上的铁链,可随之而来的是脚上多出的枷锁。见那人没有给自己揭开眼前黑布的意思,吴邪便自己将布条解了下来,他适应了一会儿光线,随后抬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吴邪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你忘了?那阵子疼得厉害,对麻药有点抗药性了。”
解雨臣盯着他的脖子,眼神忽然就变了,吴邪脸上的笑容僵住,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便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可解雨臣像是被这个动作惊到了似的,上前蹲下,动作极尽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颊道:“哥,在想什么?”
那些年里,抛下他的所有人,如今几乎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哥,你身旁有那么多人,那我呢?我是什么位置?我该站在哪里?
吴邪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刚想辩驳两句,就感觉解雨臣的嘴唇贴了上来,右手捏着他的下颌使他不得不张开嘴。
半晌,吴邪感到快窒息时,用力推了一把身前的人,喘着气道:“你想憋死我?”
解雨臣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只是面色阴沉着,还想再扑上来,却被吴邪喝止了。
“解雨臣!”
他一怔,吴邪从未叫过他的大名,除了那一回。
吴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他叹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哥哥还是得让着点儿弟弟”的心理建设才没一个巴掌兜头扇过去,他开口道:“我不会离开你。”
解雨臣抬头看他。
“我说,我不会离开你,”吴邪重复道:“听清楚了吗?现在,把我脚上的东西解开。”
见解雨臣不动,吴邪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上手在他身上摸索着,终于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他给自己打开锁链,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朝外走去。
“去哪儿?”
解雨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邪回身,笑了下,没回答他,从他家的地道里离开了。
这里的地道有很复杂的机关,但解雨臣对吴邪不设防,所以他来去自如,想着离去前解雨臣的表情,吴邪嘀咕了句“傻子”,随后招手叫了辆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这样被绑走,还不知道王盟那小子被吓成什么样了,不会已经通知胖子和小哥了吧?吴邪想,得先回去报个平安。
一个月后,解雨臣出现在村屋院外。天上正在下着小雨,但他没有打伞。
吴邪叼着烟,坐在檐下的藤椅上看着他,道:“干什么,苦肉计?”
解雨臣一派从容,露出个笑容,说:“管用么?”
吴邪看着他,这张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当天的慌乱和失态了,要不是此刻人正淋着雨站在院门外,吴邪几乎要以为那天的事是他吸取费洛蒙过度出现的幻觉。那天他放过话跑出来以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解雨臣,有心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也想看看解雨臣能忍耐到何时。
雨丝落在解雨臣身上,挂在他的发梢眉角,一点一点地渗进衣服里。看着看着,最终还是吴邪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走进屋里,拿了把伞出去迎他。
一柄不算大的伞罩在了两人头顶,却足以遮挡风雨。解雨臣侧头看着吴邪,原本瘦削的脸庞上终于多了点肉,也有了些血色。他握上吴邪撑着伞的手,两人迈着几乎相同的步伐朝屋内走去。
一开始,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停炙烤着解雨臣,可吴邪喝出的“解雨臣”三个字让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吴邪说着“我不会离开你”时的表情、语气和动作,试图安抚自己焦躁的大脑。
最终,他还是选择再相信他。在这个世上,如果不相信吴邪,他又还能再去相信谁呢?
山中岁月转瞬即逝,解雨臣终究要离开,临行前,吴邪趴在车窗上,朝他道:“过几天去看你。”
解雨臣温和笑笑,应道:“嗯。”
清晨,吴邪从睡梦中醒来,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仍然身处南锣鼓巷的咖啡馆里,将将在那个暖和的午后醒来。他从未告诉过解雨臣,一直到现在,他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梦到那天见面时的场景,毕竟那是一切的开端。
他习惯性地摸摸床铺另一侧,感受到冰冷的温度后,才想起身旁的人已经离去两天。
吴邪翻了个身,给自己定了张机票,随后起床吃早餐,喂了鸡,溜了狗,将屋里打扫一番,又去镇上采买了足够食用几天的新鲜食物塞进冰箱后,便招呼胖子送他去机场。
往后倒去的群山映在吴邪的瞳孔中,风景太好,不免有些出神。他想,解雨臣,这世间从生到死,能与我共享所有喜乐悲苦的,也仅你一人而已,所以你在不安些什么呢?
不过是相同灵魂的两种命运,被安放进了两具不同的身体里。吴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知道,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就注定他和解雨臣今生纠葛至死,直待百年之后,□□超脱,灵魂交融,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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