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本来认为自己和德拉科的相融度不会太高,因为从出发那天早晨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德拉科的精神体。这也是德拉科突然出现之后,唯一令哈利心安的地方。
因为较低的相融度对一起行动的陌生哨兵向导来说是比较安全的,可以避免很多意外发生。
他们虽然并不是陌生人,但也实在算不上熟悉。
哈利尽量小心翼翼地观察德拉科,看着他拢起散落的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的发型让他看起来更具侵略性,比起之前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哨兵,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关心一句,毕竟对方在外面淋了蛮久的雨——但是哨兵……身体应该都不错吧?
哈利曾极力忽视德拉科是哨兵这个事实,他只把他当做突然从事相同工作的同学,仅仅只会相处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而他也相信自己和德拉科的相融度不会太高——但现在哈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他的判断背后没有精密检测后得出的数据支撑,但是此刻钻进鼻子的,来自哨兵的信息素是货真价实的。
自己身体的反应也货真价实。
哈利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他们从事的是危险性较低的工作,德拉科没可能发生意外,所以也没有可能需要自己为他进行疏导。
但是……
哈利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先打一针抑制剂——但这样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察觉。
帐篷里很安静,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帐篷外雨渐渐变大,帐篷里的两个人就像藏在巨大的贝壳里。
就这样,在一刻不停的白噪音下,慢慢地,哈利紧绷的神经渐渐因疲惫和困意而松懈,他睡着了。
一般来说,疾病所带来的一些不好的感受会让人变得脆弱,哈利偶尔生病,但他极力控制自己出现这种脆弱的情绪。
只是情绪可以控制,身体因为疾病所产生的种种反应却是人不能控制的。
哈利此刻正陷在不深不浅的睡眠中,他酸痛的身体沉重,汗水一点一点从毛孔中溢出,濡湿他的衣服。
于是哈利的身体更沉重,这沉重感让他向下坠,但是又有什么托着他——哈利在梦中看到巨大的蛛网,那蛛网巨大且规整,但是并不完整,上面甚至还有灰尘吸附着,成串飘荡着。
哈利看到在这蛛网正中有一个男孩,瘦瘦小小的,穿着不合身的肥大旧衣服。
是他……
十一岁的哈利·波特。
哈利沉重地喘息着,他知道这蛛网上的男孩是他自己,但他无能为力——精神一旦靠近蛛网,那些掩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就潮水一般地向他冲来,细密的蜘蛛网丝蒙上他的脸,一切仿若实质,又仿若虚假。
哈利不知道传说中将死之人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人生走马灯的说法是真是假,但拜天赋所赐,向导们可以随时回顾记忆。
因为天赋的能力,所以哈利只能将自己的许多回忆层层封锁,并努力不触及任何会唤起回忆的事物——但是精神和情感并不是如此容易就能控制住的东西。
尤其在此刻,向导的精神壁垒因为生病而松懈。
哈利知道不能任由自己下坠,又轻又细的蛛丝黏在他身上,却又怎么也挣脱不了。
哈利的精神本就疲乏,他挣扎得实在力不从心,甚至在这样的疲乏之下,他渐渐松懈,产生了一些“就这样吧……”“就这样放松,这样就睡过去……”的想法……
最终,漂浮在意识海之上的精神终于是这样放松地下坠,直到坠落在那轻柔又强韧的蛛网之上,直到被蛛网包裹,坠落至意识海的深处。
……
哈利在黑暗中睁开眼,在这个没有光线的窄小空间中,他闻到了灰尘的味道,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些多脚的动物正在这狭窄的空间中爬行。
哈利对这一切熟悉得要命,他知道自己又陷进回忆——这种回忆总是真实到让你怀疑往后的所有经历才是做梦。
哈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陷进回忆,自从小天狼星被阿兹卡班释放并来到他身边之后,哈利找到了生活的依托,依靠着小天狼星的存在,哈利有能力在自己的精神海之中建造一个足够坚固的支点,从那往后,哈利开始能够控制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哈利睡在霍格沃茨的第一晚,那时这还是个虚假的梦境。
躺在那样柔软舒适的床上,人总是难免做梦的,不是吗?
直到后来这种情况成为梦魇一般的存在,哈利才意识到那天晚上是一切的起因——突然改变的生活让他产生了极大的落差感,哈利是发自内心害怕一切都是假的。
哈利缩成小小一团,蹲在黑暗里——这样的姿势让他想到了自己曾蹲在厄里斯魔镜前的那些夜晚——他努力想着父母的样子——哈利·波特,你永远和莉莉·伊万斯以及詹姆斯·波特相关,还有小天狼星·布莱克,你们的名字登记在受法律保护的文件上。
哈利努力想着西里斯在家等自己,想着莱姆斯和赫敏、罗恩……还有许许多多人和事情……
但是他的身体太沉重,这些寄托无法将他拉起来。
哈利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但这里真的太黑了,没有一点光线——以往,想着他们的时候储物间的门总是能打开,会有光随着哈利越来越多的寄托而越来越亮。
哈利捏住自己瘦弱的手腕,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其实,他现在很清醒,他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只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他们的未来也只会短暂相交。
赫敏罗恩……自己和他们永远不会再像在学校里一样朝夕相处,而西里斯……还有莱姆斯……哈利希望自己在他们人生中占据的重量少一点,尤其是在西里斯心中,他希望他能有自己的生活。
“别太清醒,哈利。”他对自己说,“他们是真的爱你,在乎你。”
“你知道他们对你的爱和你的忧虑无关,拜托,想想那些让人开心的事——你刚救了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幼崽,而且你有很多资格证,说不定能申请抚养它!”
“莉莉曾经就养了一只猫,虽然鹰头马身有翼兽和猫确实差别有点大,但是你想想,它们都毛茸茸的很可爱。”
哈利稚嫩的脸上扯开一抹笑。有一些光亮从门缝处透了进来,世界不再是寂静的——
储物柜之外那明亮的空间里是有快乐的声响的。哈利知道电视在放着节目,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节目,他只知道沙发上的人在狂笑。
男男女女尖锐的狂笑声中夹杂着节目主持人夸张的感叹,这声音刺耳又遥远。
哈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疲惫地闭上眼睛。
——但是我确实只能远望他们的未来。
哈利只有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
他无处可逃。
情绪一旦失控,许许多多曾经好像都遗忘了的记忆就都涌了上来。哈利紧闭双眼,听着客厅里那些声音接连不断地钻进他耳朵——
——你起来了吗?
——你说什么?
——不许问问题!
——把你的头发梳一梳!
——我警告你!
——我现在警告你!
——小子,只要你干出一点点蠢事——干出任何事——那你就在储物间里待着,等圣诞节再出来吧!
——去——储物间——待着——不准吃饭!
哈利抱紧了自己的腿,他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的景象,想起自己的爷爷有着和自己一样凹凸不平的膝盖。
这时候,哈利的耳中钻进了另一种声音。这声音也很细小,从哈利十七岁那天开始,昼夜不停地陪伴着他。
哈利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块表,那是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表——表盘里刻着波特家族的族徽,代表时针分针秒针的是游走的红宝石。
这块表曾戴在詹姆斯·波特手上,也曾戴在弗利蒙·波特手上——哈利不知道它曾经陪伴过几代波特,但现在,这块表陪伴着他。
哈利以前一直盼望着能有一块手表,好让他能在黑暗的储物间中知道时间,能在安全的时间偷跑出去吃点东西。
哈利躺下,他现在就像以前那样躺在储物间里拼命回忆。但是他并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从自己脑中回忆有关未曾谋面的父母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而是回忆着能证明他们真实存在的一切:父亲家族遗传的凌乱黑发、和母亲一样的翠绿眼睛、父母过去的那些照片和信件……
哈利枕着自己的手臂,手表发出的细碎声音让他心安。这时,储物间的门发出一些声响,似乎有人不知道这门是该推还是该拉——有只金色的小鸟先从储物间的门板中飞出,翅膀闪着粼粼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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