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结束,夏目贵志并没有去参加晚宴,他睡过头了,醒来已经月上中天。
“...还好有七濑,”夏目贵志理了理和服的领口,说道,“不然差点被骂死呢。”
“只是一场小晚宴而已,”名取周一作为没有提醒夏目贵志起床的人丝毫没有愧疚,“还是夏目你好好睡觉更重要。”
“是呢是呢。”小狐狸趴在一边说。
夏目贵志转过身,之间挠了挠脸颊,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纠结这个小问题,反正也已经向那些人真诚道过歉了。
“这样穿可以了吗?”
他穿好白色平纹绸布小袖着物,用藏青半幅带系出窄盈盈的腰身。
“太普通了。”丙毫不客气地评价,“本来就普通的夏目在这身普通装扮下更普通了。”
带着透光眼镜的多轨透于是拿起一件中羽织为夏目贵志穿上。她是夏目贵志的好友,刚参加完服装搭配的课程,这次自告奋勇要为夏目贵志打造一个很有气势的形象。
草木染的外褂深蓝得如同冠雪富士山的山体,给过于单薄苍白的形象压上一分厚重。
“虽然看着不错,但感觉还是好平易近人...”多轨透思考。
“平易近人不好吗?”夏目贵志说,其实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展现自己的形象...说起来他这个刚被逼让位的家主真的有形象吗?
斑在一边用后腿挠着耳朵说,“再怎么折腾他就那个样子啦,太明亮也不适合。”
丙忽然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件白色透纱罗衣,织物的丝线滑过明亮的光芒,看着非常昂贵的模样。她双手捏着外衣一振,将之披在夏目贵志的头上,“——哎呀,这下就美丽了。”
“这是我以前行走其他地方所装扮留下的宝物,名叫雾月衣,是那时人类的统治者送给我的,好像叫什么嵯峨天皇?记不清了。”
纱衣披在头上,只像披上了一层月光的份量,夏目贵志摸索外衣坚硬的质地,“那这可是一件历史文物了。不过——”
“不,这不是女孩子才会有的打扮吗?”夏目贵志虽然不是很了解服饰,却知道被衣是古时候女子出行才会有的装束。
“可这样很有气势嘛。”丙丙吐了口烟气说,“上面可是我请了妖怪中最厉害的工匠,将满月的流光逢了进去,有着很强大的妖力哦。”
“也可以呢,”多轨透只觉得夏目贵志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感觉很高傲的样子。”
...完全是你们想看吧。
夏目贵志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他确实感受到了这件衣服上沉淀的妖力和一丝不属于妖怪,更清明的力量,如果要比较,似乎是云层之上那一抹神圣的光辉照耀下来。
“可我明明是个要让位的人...这样大张旗鼓真的好吗?”
“正因为被人小瞧了,才要夸张点!”丙敲了敲烟杆,“就是因为夏目总是瞻前顾后才会被人赶下位子!”
“好过分的说法...”
妖怪们正兴致勃勃得意忘形,名取周一也拿了把扇子走过来,插在夏目贵志的腰带里。他顺便提了提趴在夏目贵志腿上的小狐狸,“你在这里干什么啦。”
小狐狸说,“不要,我也是夏目的式神。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你这小家伙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妖怪们嘲笑说。
夏目贵志抱起小狐狸,他低下头,温柔地问,“有什么礼物呢?”
小狐狸脸色潮红,从怀里掏出一个镂空的樱花铃铛,系在夏目贵志垂在胸前长发的红绳上。
“哎呀,这是清水寺的御守啊。你什么时候去那里拿的?”名取周一惊讶地说,“真是费心。”
“招福除厄,开运结缘。”小狐狸开心的说。他穿过山林,走过河流,披着清晨的露水,在寺庙第一声震动的早阳中才拿到了这个御守铃铛。
夏目贵志摸了摸这个铃铛,笑着说,“谢谢你。”
这样,在众人你一个点子我一个点子之下,夏目贵志终于看起来不太普通了。特别是那件有着古朴妖力的雾月衣,即使在白日也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朦胧了人的轮廓。
被妖怪钟爱的人。名取周一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忽然觉得如果让夏目辞退这个位置...说不定他会更幸福。
让喜欢妖怪的人去做除妖人实在太为难他了。
“哈哈,大家好像在玩什么换装一样。”多轨透合掌说。
妖怪们倒兴致勃勃,“走啦走啦,去给那群不知所谓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夏目贵志捂着脸心想,完了...一定会被别人认为是挑衅的。
都完全处于劣势失败了的人...怎么看都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啊。他心里知道这样有点不好,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兴致高昂...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经乖乖尊从那些人的意思打算让位。
这时候,厌恶更多也无所谓。
的场静司屈腿坐在垫子上喝茶,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那位主持人什么时候才来啊...”三岛诚也仰着喝光一杯清茶,小声抱怨,“已经很久了吧。”
集会结束后,主持人也没露面,最重要的部分反而放在了第二天。
一群从各地跑来的年轻人急躁又自持礼仪,像蚂蚁一样挥舞触角互相传递信息,假笑着希望自己给看中的人留下好印象——说不定,谁就是这个继承人呢。
三岛诚冷冷环视一周,心想,看起来都是庸才,比不上他身边悠闲喝茶的这位。
这时候,纸门从外边被拉开的声音压过众人小声讨论的细碎声音,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少年先走到前头。他的脸颊上爬过一只黑色阴影般的壁虎。
“那是,”三岛诚倒认了出来,低声和的场静司说,“名取周一,听说是现任首领的弟子。不过他的家门似乎没落了。”
室内喧杂的氛围徒然沉静下来。与白色天光一同照耀进来的是一阵清澈的铃铛声。
一个相对于这个年纪,身形略微纤细的青年走了进来,铃铛声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的打扮衣着并不出众,蓝白色系也很朴素,只是这人罩着一件朦胧的纱衣,像某种为了防尘遮掩宝物的措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纱衣很透明,但似乎没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在座的都有妖力,能感知到这件衣服上特殊的力量。心里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青年。
从纱衣下底下发出的明亮的声音都没了来源一样,飘散在空中,“请开始吧。”
他就是夏目贵志。虽然没有介绍,但所有人都这样意识到了。
“哇,”三岛诚乐呵地说,“看起来挺有气势的嘛。”
他只觉得这副声势浩大的样子挺让人神往的。如果自己也成为的场的家主...能这样站在众人面前吗?
三岛诚心里迅速把这个得意忘形的想法按下去。太危险了。
“的场,你说呢?我看这位家主不像传闻中那样懦弱...”三岛诚小声扭着身子和的场静司说。
“一般吧。”的场静司收回目光。
“那件衣服是妖怪的礼物吧,”的场静司说,“在除妖人的面前展现自己和妖怪的友谊,这是想干什么?”
也太纵容身边的人了,的场静司心想,难不怪会落到这个境地,有时候强大的实力可不该在什么时刻都展现出来...至少按人类社会的规则来讲。
“...你说的也是,”三岛诚摸了摸下巴。“难不怪会被让位。”
夏目贵志坐定,手抽出腰带里的扇子点了点,“请开始吧——昨夜没能一览众位的风姿,真是遗憾。”
这样得体的开场让下面没见过他的人心里闪过一丝激灵,心想这不是很在行吗?
的场和也说,“闲话就不必了,浪费了太多时间。就请首领选择出您中意的继承人吧。”
的场和也今年六十多岁,作为的场一门的族老历经三代首领,已经不年轻,头顶如冬瓜一样光滑油亮,他的胡须张牙舞爪伸直,看起来还精神奕奕。
夏目贵志说,“要我在这群人里挑选出合适的对象吗?”
“是。”的场和也说,“同时,我也推举出我们同姓的场的孩子,”
“纪,你前来。”
一个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瘦小少年哆哆嗦嗦上前,紧张地低下头。他叫的场纪,今年十六岁,虽然有着妖力,却并没有展露什么天资,却成为这次集会唯一符合要求带回完好妖怪的胜出者,其余人封印的妖怪或多或少带着受伤的痕迹,虽然有人辩解一开始遇到妖怪就是这样的。
七濑说,“这次的场纪确实是集会第一名,但未免也太一骑绝尘了,第一个回来却是唯一一个封印了合适的妖怪...”
的场和也立马瞪圆眼睛,两条眉毛竖起来说,“七濑这是在说我们作弊吗?!这个说法未免太小肚鸡肠吧。”
“你们...!”
“总之,这不是这次会宴该说的事情,”名取周一开口说,“太着急了吧,各位先生。”
“名取家的小子,忍你很久了,一个破落门户的后代对的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太逾越了吧?”
“呵呵,”名取周一假笑,“没办法,夏目大人也算我的老师,身为弟子爱护老师可是非常正常的。——就像您,”他话锋一转,“爱护的场纪一样。”
“你这是说我徇私?”的场和也怒斥他说,“纪可不是我的弟子!”
七濑冷冷说,“的确不是,毕竟没听过哪家孙子叫亲爷爷还要叫成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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