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五点,天正在变亮。
我本来想亲口对你说这些,但我怕你记不得,醒来全忘了,因为很明显你刚才一点也不清醒。但我很庆幸你刚才的不清醒,因为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永远都没法说出口。
所以我选择给你发这条消息。这让我想起来写信,年轻的时候我给很多姑娘写过情意绵绵的书信,但是年轻时我们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所以很抱歉这样老派的东西我从未给过你。
那么,就请把这条短信当做是我给你写的一封信吧,佩里。
见字如晤。
首先,谢谢你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来爱我,即使是那样的年代,即使是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在昨夜之前,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事情。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唯一会从冬兵身上找到人性的人,我震惊于此,亦感念于此。所以现在,我很想亲口告诉你我为什么爱你。
也许我给出的答案和你设想的有些出入,我也不能否认你说的那些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听到这个完整的理由。
你说我会否认那段时间可以被称之为“人”。你说的很对。你还说大部分人在九头蛇那个地狱里都会变成恶鬼,我想,你说的大部分也把自己包括了进去。
但是,我之所以在你眼里仍能拥有人的部分,是因为我被剥夺了保留情感的权利,真实的我被锁进名为冬兵的躯壳里,我被撕裂、被分离。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同样失去了自由、被限制的、却仍能留存情感的人被异化后,就不再拥有人性。
冬兵的身体里隐藏了巴基的人格,因此时而流露的一丝一缕会显得那么刺眼。可是那些年行行停停经过我作为机器的漫长岁月的人那么多,到头来被那一丝一缕异常刺痛的人又有几个呢?
九头蛇是地狱这不假,可是麻木的是行尸走肉,为之流泪的才是会呼吸的人。
佩里,你是后者。
你说的那个“大部分”里,从来都不该包括你。
你会因为这些爱我,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因为这些爱你呢。
你不知道,只是因为在你的视角里这些太不起眼而已。
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
在我们都还是九头蛇的时候,在你自认为失去了灵魂的时候,你已经会为我流泪了。所以我爱你,同样的,是因为“你就是你”,在半个世纪后的无数次拥抱里,我同样看到了“你总是你”。
在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系以前的某天晚上,我给你打过一通电话,理由拙劣,因为我在噩梦里回忆起了关于你的部分。那天晚上你说过自己曾经害怕过冬兵,其实一部分就是因为单纯的恐惧。可是,冬兵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在我把你按进浴缸里那次,在我数次控制不住情绪时,我们都清楚我身上有着谁的影子。
可是,在我一次次噩梦里惊醒后,你明明清楚我的戒备和威胁代表着什么,但你仍然会选择抱住我告诉我我在这里。
这里,不是九头蛇冰冷的基地,而是你柔软温暖的怀抱里。
你把你的心袒露给那个你恐惧的对象,以最诚挚、甚至也最天真的拥抱作为唯一的回应。我要如何定义你的举动呢,爱意使我沉沦,而我同样有过这样的不自信。
佩里,其实我也想过和你一样的问题——
“因为你总是这样好的人,所以你才会来爱我吗?”
所以你对我的爱,也是一种“多余的怜悯”吗?
但昨夜之后,我不再犹豫。
第二点,关于你说的“如果我们没有相遇”。
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但我其实早就经历过那个“如果我们没有相遇”了。
在你对我说那些你爱我的细节时,我真的万分希望自己能从在九头蛇的混乱记忆里找到你的身影,但是很可惜,我没有找到你。尽管你是我“隔壁办公室”的邻居,尽管我们匆匆相遇又匆匆别离,但在我的故事视角里,我本来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
所以,如果你不曾告诉我这些事情——正如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觉得,我还会知道在冬兵身上也能看到巴基吗。
那些以冬兵身份存在的日子是攀附在我骨髓里的寒意,它们不会融化,而我也只是麻木的行尸走肉之一。我不会记得那些微小且无用的抗争,我的反抗也不曾在任何人眼中留下痕迹,那只是轻飘飘的尘土,是需要被掸去的尘埃。是我羞耻的历史之一。
可我们到底还是相遇了,佩里。
你让我用新的视角正视那段回忆,是的,那不会改变回忆的味道,它们苦涩且痛苦,可是,我们到底遇见了你,于是我终于和你一样成为了会流泪会呼吸的“后者”。
所以,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我又会怎样继续这个关于冬兵的梦魇呢。我不知道。但那总之是另一个没有现在美好的故事了。
第二点的后半部分,关于你说的我们相遇之后你的人生。
你说,“我按照你伤口的形状缝好了我的伤疤,我是彻头彻尾按照你的样子缝合起来的碎块。”
对此,我必须大声的、极其郑重地告诉你,这绝不是事实!
这话现在说或许很奇怪,但你确实一直都是个难搞且叛逆的姑娘。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做过九头蛇的假账,砸过办公室、拖过任务后腿,还给大计划捣过乱。尽管这些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可你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继续这么干。也许是出于报复,总之你总是有这样让我哭笑不得的顽强的恶作剧精神。
除此以外,你还天真得不行,从我们第一次并不算愉快的见面开始,直到今天也不曾结束。你习惯把你的善良隐藏在尖锐的讽刺之后,刺伤别人的同时也总是刺伤自己。至于那些无聊的低笑点,它们是你用力活着的证明。就连我也忍不住在你不受控制地大笑时露出同样真心的笑意。
你装修了花店,找到了春天的气息。你收留了Spring,挽救了奄奄一息的生命。你有了新的人生规划,而那美好的人生真正的属于你。
对我来说,不幸的是,这些原本、以及现在,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幸运的是,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也是你现在的样子。这说明我爱的人一以贯之,无论过去如何,总之直到今天,你依然如此。
所以一针一线缝合起来的你,一直都是你。你是“好”,也是“更好”本身。所以为什么还要纠结那颗从未发射的子弹谁因谁而停下呢?
最重要的是在浴室“洪水滔天”的那天晚上,是你自己做出了决定。那颗子弹擦着你的额头飞过,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这些明明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啊,佩里。
第三点。最后一点,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之所以把这个放到最后,是因为这个答案必须经过前面一切的铺垫。
你觉得我并不爱你,或者说,没有那么爱你。
这同样不是事实。
像我们这样的人,长期的工具化和道德负罪感总是让人很难相信会有人爱我们本身而非自己带来的价值。我曾经短暂地犹豫过,可是昨天晚上我得到了答案。现在,我也已经把我的答案告诉你。
但我必须要向你承认的是,关于你说的是你先爱我这件事,的确是真的。
那些年我太年轻也太轻浮,虽然邀约但并没有太多真心。那是战火纷飞时在短暂安稳里的片刻醉生梦死。时至今日我们都清楚这个事实,可是,当年的我对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可如果我知道呢?如果我知道我会在那个花店遇见你呢?事实是,我真的遗憾当年这样好的机会递到我面前让我先去爱你,我却没有握紧。
我应该先爱你的,让我先伸出手,重新认认真真地去说那句“浪费大好时光的人才是疯了”,而我已经浪费了太久的光阴。
所以在花店重逢之后,你先选择爱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我还是要说,爱的顺序有先后,并不代表爱的数量也随之分多少。
在公寓漏水的那天晚上,你明明亲口告诉我“即使掺杂了别的东西,喜欢也依旧是喜欢”。也许我早该在那一刻就明白,你是在担心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太多非纯粹的东西存在。这里边掺杂了怜悯、保护欲,或是想在对方身上找到一些熟悉感之类的什么东西。你质疑它并不纯粹,或者是经过伪饰,把我们两个都骗了过去。
所以我曾经告诉过山姆的那句话也该告诉你,当然,疏忽这一点是我的错。
“我很喜欢这种生活被填满的感觉,但不会是别人,也只能是她。”
所以我想说的是,于我而言,你无可替代。你对我的重要程度,不是换成任何人都成立的事情。
不是我会爱你,而是,我只会爱你。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被我爱着以外的沉重的东西,你是我爱着的本身。
所以你又何必为怎么才能不爱我绞尽脑汁,因为我也这样一直深深的爱着你。尽管在分开之后,这份爱意令人痛苦,但我也依然爱你。
那天在小餐馆,你预言“我们可能不会永远在一起”。还记得我的回答吗?我说我不会先离开,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已经拥有了去做任何事的勇气。我们曾经以为那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但是很明显,现在并不是。
以及。
我的心里塞满了遗憾和悔恨,这些全然因我爱你而起。我用词不达意和言多必失把它装扮成时至今日的可憎模样。可它同样的,也还是一颗心。
现在我把这颗心,真诚地,双手奉上。
同样的,请凭心意而定,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次真真正正变得“更好”的机会。
现在的天已经彻底亮了,我坐在你的花店里,玫瑰甜蜜、百合温馨,这里有春天的气息。
关于peri的三个礼物,牺牲士兵的一滴血,少女陪伴临终爱人的一声叹息,还有悔改之人祈祷的一滴眼泪。那滴眼泪得以让天使敞开升入天堂的大门。
我当时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给店铺取这个名字,现在我理解了你的心情。
而我于此时此地,写下这封信。
本来以为非要双九番外才能让这两个人战胜这个困难,结果没有想到今天晚上突然灵感大爆发,一下子就跨了过来。从2018年到2025年,我终于战胜了那个我自己都没搞明白的问题。
今天晚上就像巴基突然上了我身一样,他从天黑写到天亮,我也从天黑写到天亮。不得不说一句,这么多年!果然小情侣写信永远是我最擅长的东西!
真好啊,原来你们是如此相爱。
(前几天去给他俩抽了塔罗,说他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答案是真爱。“他们是人生中的重要伴侣,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眼泪差点流下来。)
好了,现在没有存稿了。凌晨五点了,我好困,要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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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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