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是宫里最繁忙的一个月。
今年宫里一系列的庆祝都由太子妃亲自操办,宫里惠妃协助。看目前皇帝这个情形,太子和太子妃就是事实上的皇帝和皇后。
等出了正月,铃铛已经累瘫了。
铃铛过得累,李承鄞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一直吃抗癫狂药,这药的副作用很大,不但让他精神恍惚、头疼欲裂,还让他想要一展雄风的时候颇有些有心无力。李承鄞拖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出了岔子,被言官指着鼻子骂。
这种事情还不能反驳,不然万一被死谏,史书上就要留下他昏庸无道的恶名了。
李承鄞忍了又忍,终于在时恩送药过来的时候摔了碗。
“我不喝!”他大发雷霆,“以后谁敢送药过来,就直接杖毙!”
那个该死的小郎大夫,徒有神医之名,为什么不能药到病除!
他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了!
李承鄞的宁死不吃药,反而让他的状态更加糟糕了。
他的胃像烧着了一样痛,头疼欲裂,视物模糊,心脏跳得很快,浑身乏力,情绪越发不稳定,甚至把丽正殿都砸了一遍。
时恩没有办法,只能去求太子妃:“太子妃,殿下开始不吃药了,还把书房都砸了。”
铃铛愣了愣,问道:“停药多久了?”
时恩算着时间,说:“五天了。”
五天……
铃铛立刻怒了起来:“他停药,为什么不通知我?”
要不是时恩是李承鄞身边的人,现在就该领杖二十,以儆效尤!
铃铛忍住怒气,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殿下在丽正殿。”
铃铛换了口气,说:“去准备一碗甜点,酥酪鸡蛋羹红枣银耳羹都可以,要快。”
时恩不疑有他,立刻跑了出去。少倾,他给铃铛端来一碗酒酿银耳羹,铃铛只揭开看了看,立刻皱起眉头:“换一碗,不要酒酿,我吃不得酒。”
时恩只得换了一碗牛乳鸡蛋羹。
铃铛端起甜食,到丽正殿去找李承鄞。李承鄞正坐在床上,和他心中砸了寝殿的冲动斗争。他太痛苦了,胸口堵了一团气,非得毁掉什么,才能让他多少舒服一点。
看到铃铛,李承鄞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来兴师问罪,来责备、打压他。于是他就未开口先生了三分闷气,冷冰冰地问她:“你来做什么?”
铃铛揭开盖子,把炖盅送了过去:“时恩说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我送个甜点过来。一起来吃吧,这个鸡蛋羹炖得很嫩。”
一句话,立刻让李承鄞的情绪冷静了不少。
他拿起勺子,把鸡蛋羹划成一块一块的,可是却没有一点胃口。
有时李承鄞真的分不清,究竟是病让他更痛苦,还是服药让他更痛苦。
他烦躁地把蛋羹捣碎,扔了勺子,问她:“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铃铛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了一声:“什么?”
李承鄞越发烦躁:“我的病!我究竟患了什么病,竟然一个月都治不好?”
铃铛张了张嘴,试图辩解:“郎大夫说你病情有些顽固……”
李承鄞忽然狠狠地愤怒起来,他掐着铃铛的肩膀,把她按到床上,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一个一个字逼问道:“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我究竟患了什么病!”
铃铛刚一张嘴,李承鄞就怒极而笑起来:“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觉得我疯了,所以看不起我,把我当小孩子哄,是吗?”
这人什么逻辑!
铃铛也不高兴起来,她爬起来,生气地说:“既然知道你的病很严重,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吃药?”
这个为什么,落到李承鄞耳朵里,就变成了“凭什么”。李承鄞怒意大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死死盯住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脱了鞋,就要去撕铃铛的衣服。
凭什么,他现在就要告诉她凭什么!
铃铛吓了一大跳,用全力打开李承鄞,尖叫道:“李承鄞!不准碰我!”
李承鄞愣了一下。
趁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铃铛立刻逃得远远的,抱起抱枕护住胸腹。
李承鄞一步一步紧逼着追了过去:“你怕我?”
“我凭什么不怕!”她吼了一声,立刻意识到什么,安抚似的摸了摸胸口,小声说,“不怕不怕。”
这句话刺痛了李承鄞,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油然而生。他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忽然看到铃铛怒目而视,飞快地说:“你这个样子,我凭什么不怕,又凭什么……”
“李承鄞我告诉你,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好好吃药,赶快把你的病治好,要么,咱们两个和离!”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像只护崽的老虎,“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阿穆,出生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一个无能的继父,都好过随时会伤人毁物的亲爹!”
李承鄞怒意更盛,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关键词,他的狂躁一下子全消失了:“你……你怀了孩子了?”
铃铛抚摸着小腹,露出笑容:“太医说,一个月多了,差不多就是咱们刚一圆房,阿穆就来了。”
李承鄞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挥着拳头跳了起来,又扑过来抱她,要把她抛起来庆祝,吓得铃铛抱着他的脖子大喊:“李承鄞!你稳重点!别伤了孩子!”
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搂住铃铛便亲,不住地说:“我要当爹了,我们有孩子了……”
铃铛用手推他,把头往后面撤:“你没刮胡子,扎到我了!”
李承鄞恍然大悟,立刻唤来时恩,一迭声地吩咐他备热水刮刀,自己却抱着铃铛不肯撒手。铃铛就把手指抵在他嘴唇上,问道:“我那两个选择,你还没选呢,快选,吃不吃药。”
“当然吃!”他兴奋得两眼放光,生怕自己答得晚了,妻儿就离他而去了。
他平生只怕两件事,一是权力不在手中,二是妻儿弃他而去。
后来铃铛说了些什么,李承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笑,还记得他抱着铃铛不肯撒手。
倒是铃铛,看李承鄞咧着嘴傻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喂,傻啦?”
李承鄞仍然傻笑。
铃铛掐了他一下:“要不要摸摸阿穆?”
他连连摇头,生怕自己手重,哪一下摸不对,又把孩子摸没了。他本来是有点犯困的,这时候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只顾着盯着铃铛的肚子看。不过盖着厚被子,他根本看不到肚子,只能看到被子。
铃铛缩在他怀里,跟他商量孩子的名字:“阿穆总觉得不正式一样,你说哪个穆好呢?肃穆的穆,牧羊的牧,和睦的睦,还是把这个当乳名,咱们再起一个大名?”
“肃穆的穆就挺好,名字太长也难写。”李承鄞说,“我小时候最烦写名字,那个鄞字,老是写不对,我四哥叫承沅,当时特别羡慕他的名字。”
“那不如叫牧。”铃铛在他手掌心写。
“我不喜欢。”李承鄞想到柴牧,摇了摇头,又问,“害喜难受吗?”
铃铛摇头。
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总想发脾气,本来以为是月事来了,吃催经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心慌。太医急匆匆地过来,诊脉了很久,才露出笑容来。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总是贪吃贪睡,还不想吃蔬菜,就要吃甜腻的果子和肉干。她本以为是这些天太累了,毕竟白天得去操劳宫务,晚上还得满足李承鄞的索取。没想到居然是因为阿穆!
铃铛窝在李承鄞怀里,忍不住笑:“这是亲生的,还没出生呢,就把我贪吃的毛病学上了。”
“吃!”李承鄞兀自兴奋不已。
铃铛胃口不好,他以前还担心过万一怀上了,害喜严重呕吐不止怎么办,没想到阿穆这么懂事,不仅不折腾娘亲,还催着娘亲吃东西。
两个人分着吃完了那碗牛乳蛋羹,开始商量各种乱七八糟的琐事。
李承鄞满脑子都是要去炫耀炫耀,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裴照,他都当爹了,裴照还没成亲呢,被铃铛一伸手掐到腰上,瞪他:“珞熙在守孝,不许你这样去给人上眼药!”
李承鄞只是笑。
初为父母,两个人兴奋得一夜没睡,李承鄞尤其兴奋,肚子不能摸,他就好奇地去摸铃铛的脉搏,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又开始患得患失,怕他最近太过于缠绵,会不会伤着孩子,又担心铃铛身体娇软无力,生不生得下来,想要拉她去运动,还怕孕早期折腾,这一胎会不会坐不稳。
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歪得不知道到哪去了。李承鄞畅想未来,把孩子未来开蒙拜哪位老师、习武用什么弓箭全部盘算了一遍,听得铃铛目瞪口呆。
这才怀上一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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