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铃铛怀孕,她就干脆搬到丽正殿起居了。
两个人晚上总睡在一起,铃铛怕冷,李承鄞又火力旺,她总下意识往李承鄞怀里钻,吓得李承鄞一直往床边挪,生怕一个不慎压着她肚子。
他翻了个身,“啪”地一声,摔到了床下面,抬头一看,铃铛睡得四仰八叉的,霸占着大床正中间的位置。
他愣了一下,不自觉笑了出来。
简直梦回丹蚩王帐。
摔得太结实,李承鄞身上摔出一块淤青。他揉了揉,看看天边的鱼肚白,不打算再睡,干脆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铃铛乱翻身。
马上孩子就要出生了,剩余的危险,也该清理了。
豊朝和西洲交战至今已有一年多,但其实真正开打的时间并不能算很多。不管是丹蚩还是西洲,秋冬季节都要面临大雪封山的局面,也就主要是夏天交一次手。
如果是别的国家,缓缓也就缓过去了,过段时间战事自己就会结束,但现在对方是西洲,说实话,李承鄞这些年对西洲厌恶至极,这次,他并不打算放过西洲。
自从铃铛嫁过来之后,西洲王曲天泽屡次挟恩威胁,认为铃铛冒用九公主的名义嫁过来,是西洲对李承鄞的大恩大德,而且屡次以此为要挟,迫使李承鄞让步利益给他们。
李承鄞被他们气笑了很多次。铃铛的命是豊朝出资救下来的,哪怕冒用了九公主的名字,但是钱却是豊朝出的。就算不用九公主的名头,他自己也完全有能力养活铃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此之外,西洲通过“太子妃”摄取了豊朝太多的利益,早就引起了朝廷上下的不满,再加上使臣蛮横无理,所以这次开战,主战派就牢牢占据了上风,朝野上下一致希望能打赢这场战争。
他之所以拖了一年,就是因为西洲举兵的时候,正是权力交替最不稳定的时候。只要拖过夏天,入秋之后天亘山大雪封山,之后什么都不用怕了。他就有了多余的精力,慢慢处理朝堂上的事。
如今战争已经一年有余,是时候让战事息止了。
他不是什么安坐龙椅的人,御驾亲征的事,他已经盼了一年了。
既然如此,那就带铃铛回家省亲一次吧!
说干就干,当天下了朝,李承鄞就和铃铛兄妹俩说了这个话题。
铃铛是不怎么想回去的,老家没什么亲人了,她觉得还不如在宫里保胎。瑜瑾却忽然一笑,神神秘秘地问:“那么,你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驾临西域,还是以我们家新姑爷的身份,去找各位长辈认门?”
铃铛睁大了眼睛:“咱们家还有人吗?”
“堂亲虽然没几个,但是族亲还有。”瑜瑾顿了顿,又说,“干爹,就是乌曙伯伯,可是天天念着你什么时候带姑爷回家去看看呢!”
“啊!”铃铛差点跳起来,她爹爹人缘不错,所以幼年时给她认了好些干爹干娘,本来以为那就是玩玩,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念着她?
看来她那时候真的年纪太小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连她都意动了,李承鄞更做不到去拒绝那一声声热情洋溢的“大姑爷”。两人安排了一下,打着御驾亲征的名义,出发!
从上京到西境,其实并不是很远,但是铃铛经不起折腾,所以他们就坐车过去。铃铛扒着车窗往外看,群山万壑,郁郁葱葱,不由得惊呼起来。
她这才算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从丹蚩回上京的过程中,她全程昏迷不醒,醒来就在揽月阁内,离乡这么久,对故乡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了。
一行人最先去的是丹州。
这里是兄妹俩出生、长大的地方,铃铛迫切地想去看看那棵救下自己的老树。
瑜瑾领着她往故居走,先上一个小坡,向西走一段,然后再拐进一个小巷子内,打头第一家,就是他们家了。门开在东南角,进去先是一小片林子,当头是第一进院,也是爹爹哥哥读书的地方。
瑜瑾直接带她走书房最东边的小道,进第二进房。一进门先是谷仓,谷仓紧挨着厨房,从厨房门出来有个大水缸,上面盖着大木牌防落灰。
从青石台阶上去,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树,铃铛指着那棵树,得意地说:“这是我们家的守护神,护家仙呢,懂吧!”
她拉着李承鄞,给这棵树磕头,父母的尸身找不到了,就拿这棵树当衣冠冢吧。
她磕完头,绕到墙边,指树洞给李承鄞看:“我小时候,经常钻进去捉迷藏,据说里面有马蜂,但是从来都不蜇我。”
瑜瑾也在一旁帮腔:“我很小的时候,里面空的比现在还厉害,基本上就剩一层书皮了,我总用双手双脚撑着,从树洞往上爬,能爬很高到枝杈上,然后坐在上面吃摸出来的肉干。不过每次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我身上总会弄得一身脏,然后被娘揪着耳朵絮叨。”
李承鄞听得神往,搜肠刮肚去想母后和他做过什么能记这么久的事,思来想去,却只有母后逼他习文练武的事。
他对母后,纯然是熟悉的陌生人。
李承鄞不由得有些失落。
如果是顾淑妃抚养他,顾淑妃会怎么做呢?
李承鄞想不出来。
娘这个字,在他心里,似乎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
在那边,铃铛抚摸着树皮,却也沉默下来。
她低着头消化了一下情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到李承鄞有些发红的眼眶,本想岔开话题,哄一哄他开心,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闭嘴得好。
顾淑妃是他永远的心病。
推开木门,跨过门槛,打开左手边的帘子,这里就是铃铛的闺房。说闺房也不对,这其实是梅夫人的屋子,只是那时候她太小,又是最小的一个,家里养得娇,所以一直没有分房睡。
还没走到床边,铃铛先看到了摆在床里边的布娃娃。那些娃娃都“睡”在木头做的小床上,盖着小被子,整整齐齐地摆做一排。铃铛愕然,爬上去一个一个看,看着看着就哭了。
她从小就是感情非常充沛的孩子。
为了哄她分房睡,梅夫人给她做了好些布娃娃,因为她总嚷嚷着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可她不肯,又央着娘亲给娃娃做了被褥。
“我睡觉要盖被子,他们当然也要啊!”她记得自己是这样和娘亲撒的娇。
她那时候格外喜欢这些娃娃,哥哥回来也要举着娃娃的手跟哥哥打招呼。
十年过去了,难为哥哥还记得,旧居重建的时候,还帮她一件件做了出来。
“我今晚想住在家里。”她红着眼眶说。
睹物思人,李承鄞不想让她情绪太过于激动,劝道:“出门去走走吧。”
铃铛勉强笑了笑,跟着李承鄞出了门。
瑜瑾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道:“我去看看你们的金五福钱。”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边走边聊。李承鄞有意岔开话题,问道:“金五福钱是什么?”
铃铛随口答:“简单来说,就是新姑爷给家里弟妹子侄的见面礼,我们那不兴给大把的金银财宝,给个五福钱,就可以了,再多伤福气。”
顿了顿,铃铛又说:“大概是丹州这边常年被劫掠,所以大家都穷,不好意思说是没钱给,就只好说伤福气。又或者是这里是最偏远地方,常有沙盗出没,小孩子不拿钱,就不会被盯上,也没有被绑票打劫的危险……谁说得准呢。”
对啊,丹蚩一日不除,丹州一日是前线。
李承鄞正惆怅着,忽然铃铛“嗯”了一声,拍着他的胳膊,激动地指着前面一家小店说:“你看!那家那家!”
李承鄞随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一家包子摊,老板娘看上去很苍老,正用书皮一样的手擀着面皮。
铃铛说:“那家老板娘,哥哥和同窗都叫她包子西施,哥哥总来她家买包子,灌汤羊肉大包子,惠娘姐姐就跟哥哥生气,不见哥哥的时候,哥哥就总让我替他跑腿送东西,有时候是簪子,有时候是坠子,一趟一块糖,所以我那时候天天催着哥哥去买包子。”
说到这里,铃铛忽然有些恍惚。惠娘姐姐大概是没活下来,不然她早就有嫂嫂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调整心情,扫了李承鄞一眼:“听见没有,你下次再纳妾,就给我睡到宫外面去!”
李承鄞有点心虚,嘴上说得却好听。
让他不纳妾,这怎么可能呢?他还得平衡前朝势力呢!
铃铛白了他好几眼,把他丢在原地,自己跑去买包子去了。
让李承鄞不纳妾?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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