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口中的之前,那确实是太早之前了。那个时候鹤蝶因为和人火并受了木仓伤,他们还一起去医院探望了对方。当年她就为此很难过:因为极道的那些破烂规矩,两个人明知深陷泥沼却不敢有所行动。自己离开室町家至少还有个头,最差不过是等成年了搬出去……
可他们呢?他们一成为极道,一走上这条不归路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至今,洋子虽然嘴上说着奖金收入都投给基金会,实际上她仍然在暗戳戳的存钱。她兀自想着东万的总长是万次郎,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如果呢?如果有机会能脱离极道,她愿意花很多钱出去,也觉得哪怕后面伊佐那跟鹤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自己养他们一辈子都可以!
伊佐那他们帮了自己,她也同样应该在看到对方的困境时伸出双手竭尽全力啊!
正是因为洋子还保留着这个简单朴素的愿望,所以她更担心要是在极道这样复杂的生态环境中,那两个人一不小心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才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不……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伊佐那!”
她说着话,从沙发上爬起来朝对方走了几步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伊佐那冷着脸躲开了。洋子在打算问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这些尖锐的问题必定会伤到他极强的自尊心,他必然会因此生气。
然而当真的面对他疏离的表情时,洋子还是不免忐忑难安。
“我只是很害怕你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我很在乎你,还有鹤蝶。对于我来讲你们是无法割舍比家族还亲的人!所以我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发现你们是无恶不作的坏蛋的话,我又该如何自处。”
作为秉承受法律约束才能受法律保护的原则,真有那么一天她的选择也只会有一条,那就是让犯罪者承担他们应担的责任。这样的话说起来自然简单,对于没有瓜葛的人也很容易执行……可当对象是和你有深厚感情的人时,就完全相反了。
“你会痛苦,我也会痛苦,我只是不希望那样的一天发生,所以才一知道这件事就来问你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我已经问罪于你,我直接报警就好了还问什么问?”
可是再忐忑难安,有些话还是得说。洋子越在乎这段关系,越希望它是健康良好的,是可以长久维持的,那就必须要达成共识才行。以前她总觉得和伊佐那还有鹤蝶很合拍,然而人与人之间哪有一直意见相同的?
磨合或许令人煎熬,这也是感情连结中必修的功课。
“好,那你现在问了,我也回答了,然后呢?”
听见伊佐那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句,洋子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会儿。她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两三分钟沉默,让对面的人感觉漫长到连插在兜里的手都已经握紧得出了汗。
她很快就抬起头来,脸上少了些迷茫的神情:“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伊佐那。这个社会是有很多潜规则,也有很多尸位素餐甚至以权谋私的人,那个时候的你们面对压在头顶的公权力只能配合我都理解!可我们不能把这样的事当作理所当然。”
如果所有人,见他人如此便也要如此,见他人做得便也要做得……谁都想把能拿到的都拿到,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也根本无法达成帕累托最佳值。
她早已见过太多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事,其下的累累白骨和血肉可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经受过的现实。人类文明的基石,正是他们知道应该为了弱者而放弃一部分自由去建立礼仪、道德和法律。
不能做的事就不能做,和他人无关。
“以前做过实属无奈,但过去的事也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们不做那样的事了,好吗?”女人说着话,然后朝着他再一次伸出了手来,意思很明显是要他自己决定“或者说,如果又卷入了类似的事件,你不要隐瞒,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呀?相信我!”
能想什么办法?况且,伊佐那从头到尾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啊?他也根本不觉得无奈,如果有人要压在他头顶作威作福,他只会想办法找机会将其掀落在地,然后再狠狠踩上几脚叫对方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的洋子永远这么天真。可是他却对她的那句‘相信’永远甘之如饴。
伊佐那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她的,没有任何犹豫。
“我说过的,我没有想刻意瞒着你。”
洋子在伊佐那握住她的手时,立刻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激动地包裹住了两人交握的手背,然后还一把拉到自己的胸口处拍了拍:“我明白呀!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想那样的事影响到我!其实也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什么能力去做出抵抗。可现在不一样了呀?我看你们东万也是个体量不小的团体,我在赛车界也渐渐有了点名声嘛,这也是我们的底气和话语权,不是吗?”
“嗯。”感觉到她胸口下面心脏的跳动,伊佐那移开了眼睛“所以,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那么久以前的事?”
可当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洋子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一些,她松开了双手。伊佐那看着自己孤零零的掌心,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却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坐回了沙发上。
“我不会告诉你的,不论我从哪里听来,其实也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问问而已。”
伊佐那抬眼,发现洋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浅棕色的眼瞳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你不要问。而且我清楚地知道对面的情况,如果发生了什么,那就只能是你做的了,伊佐那。你既然说你不会欺瞒我,可做贼才会心虚,对吧?”
他哑口无言。本来见她又和以往一样,而且今天从头到尾都还是那种即使是问责也很温和顾虑的态度,伊佐那除了最初的片刻不安后就没有担心过。可此时,洋子脸上明明还不如刚才严肃,反而叫人有点恐惧。
如果是早两三个月,他还在为洋子身上的诸多谜团而疑惑和患得患失,那他很有可能此时就会犹豫了。
不过,伊佐那也很早就做下了决定。
他不会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把在洋子身上最后的那点良心也都不要了。彻底的,只要可以达成自己期望的未来和幸福,伊佐那可以连人都不是。
所以洋子展现的那点恐惧还是太轻太微弱,并不能动摇他分毫。他歪了歪头,耳侧的坠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即使如此也没有让她的目光移开片刻,他们像两头安静对视的野兽,都在伺机找寻对方的破绽。
“当然,我不骗你,以前没有,未来也不会。”
男人紫色的眼睛里还是那样雾蒙蒙的,让洋子有些看不透彻。可她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了相信他。
或许人的感情就是如此,总是在付出很多后希望最后开的花结的果能和自己预想的一致。所以人们总是会先给在意的人开脱,会主动说服自己,而忘记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共性:当她问对方‘是不是’的时候,那答案就只会是‘不是’。
如同身处在壁炉的旁边,就根本不会问出什么才叫温暖。
连自诩成年人,总是觉得自己足够成熟足够有经验足够洞察世事的洋子,也免不了落入这样的俗套当中。于是,在听完对方的承诺后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似的双肩一耷,抬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才是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体验。
“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提心吊胆,脑子都炸了!开车回来的时候都完全是一种神游的状态,亏得我还能安全到家……果然教练说的肌肉记忆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刻意模糊了时间线,自顾自说完再去看伊佐那,却发现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反而沉默着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离自己老远。
“不高兴了吗?”
“谁被质疑了会高兴?”
“我哪有在质疑,我就是有些担心,这不是立马就问你了吗?”
“可你刚刚就在怀疑我会迁怒别人吧?”
洋子见伊佐那刚才还有些和缓的脸在两人的对话下又再次变得冷冷冰冰,甚至,他已经抄起双手环抱在胸前,带着很明确的拒绝意味。她摸了摸鼻子,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
远藤当时表现得如此谨慎,不管他是不是误会了名为极道组织但实际并不是传统黑///道的东万。可人家既然这样做了,那她为表尊重还是应该配合,至少她自己也知道,伊佐那是有点小心眼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仇?
先说断后不乱嘛!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真不能再这样惯着他的小脾气。这件事儿虽然说开了,她也选择了相信伊佐那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之前的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他也答应了不会有下次。自己也许说的话太直接,态度也略微强硬了点……可她到底是为了谁嘛!
要不是因为想和伊佐那过一辈子…思及此,洋子自己还委屈起来了呢!本来在远藤和自己说完这些后,她那思维发散还总是焦虑的脑子就心惊胆战了一晚上,要是真的完全误会伊佐那了,还能说是自己的错,可明明他也理亏的嘛!
她便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哄对方,或者说些好话缓和气氛。而是学着伊佐那的模样双手一抄,站了起来特意从伊佐那的面前走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还用了些气力带上了门——甚至反锁了!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洋子:我又不是面人儿,小吵一下
伊佐那:什么意思呢?还有大吵不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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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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