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回来了，比她预期的时间要早一些，他进门后就开始脱靴子、脱大衣，她明明站在走廊上，他却犹豫了很久才抬头看她。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空气中有某种无形的张力，紧绷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玛格丽特鼓起勇气，缓缓开口：“你真的以为这可以实现吗？”
她的声音平静，但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疑虑和犹豫。“你是德国人，是军官。而我是个偷渡来巴黎的意大利女人。你觉得这场婚姻会被接受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指他们之间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在求婚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
玛格丽特猛地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脸色有些苍白。“你……知道？”她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
“是的，”路德维希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的父亲是记者，被意大利政府判罪流放，你的母亲是犹太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玛格丽特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她的秘密，她最不愿被揭开的真相，就这样被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只要亨利没有把真相说出去，她就还能维持着这层薄薄的保护膜，假装自己仍然安全。可现在，路德维希却这样平静地告诉她——他早就知道。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有些哑。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瞬，随后低声说道：“在巴黎的档案里，你的身份模糊不清，护照上的记录也不完整。最初我只是觉得奇怪，但后来……我自己调查了一些。”
玛格丽特的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跃出来。“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玛格丽特。”
她愣住了，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胸口，震得她失去了所有言语。
路德维希看着她，目光深沉得像冬夜的湖水，里面藏着不易察觉的波澜。
“我从来没有轻易做出决定，玛格丽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克制，“但求婚之前，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知道你的出身，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结婚。”
光明正大地结婚。
玛格丽特盯着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原以为，这场求婚只是他出于德国人那种可怕的“秩序感”而做出的决定。可现在，他用最直接的语言告诉她，他爱她，他想娶她，而这一切都不是出于任何现实利益的考量。
她的心脏狂跳，指尖微微颤抖，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都在小看路德维希。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局势的人，那个拥有选择权的人，可事实上，在某个不知不觉的瞬间，她已经被他包围了。
他知道她是谁，他知道她的过往，他甚至知道她身上藏着致命的秘密，但他依然求婚了。
这让她恐慌，也让她无所适从。
“这不可能，”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些许惊慌，“你的上司、你的家族、你的国家……他们不会接受的。”
路德维希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指，语气沉稳：“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她的喉咙干涩，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她终于找回了一丝声音。
“你真是个疯子，路德维希。”
他没有反驳，只是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
“那么，你的答案呢？”他的声音低哑，在她耳畔呢喃。
玛格丽特闭上眼睛，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刻吞噬。
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我愿意。”
——
壁炉依然燃烧着，暖黄色的火光映照在深色窗帘上，空气中弥漫着橡木的淡淡香气。玛格丽特坐在路德维希的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脸颊还带着些许潮红，眼神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居然答应了他。
理智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可是嘴里的拒绝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最终赌了一把，任由自己坠入那双绿色的眼睛里。
他们在壁炉前亲吻了许久，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才轻轻推开他，笑着埋进他的怀里。
“你要先给我留一笔钱。”她突然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许俏皮。
路德维希挑起眉，似乎没听懂：“什么？”
“万一你以后出事了，没法跟我联系，这样我才不会去做那种事……”她眨了眨眼睛，“你懂的。”
他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眉心微微拧起，像是在努力解读她的话。
“那种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确定。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少校，你没看过魂断蓝桥吗？”
路德维希的脸色仍然带着一丝困惑，他的思维显然还没能完全跟上她的跳跃性话题。他低头看着她，语气认真得可怕：“没有。”
玛格丽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点戏谑：“你还说自己喜欢音乐，居然连这部电影都没看过。”
路德维希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她缓缓靠在他胸前，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感慨：“它讲的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和英**官的爱情故事……他们相爱了，可是战争让他们分开了。军官在战场上失踪，女孩以为他死了，无依无靠，最后只能靠出卖自己为生。”
她说得随意，可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些，拽住了他的衣袖。
“后来，军官并没有死，他回来找她。可她已经觉得自己不再配得上他了……最后，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壁炉里的火光跳跃，映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没有抬头，但她知道，路德维希一直在看着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缓而冷静：“你在暗示什么？”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我在说，我可不想像她那样。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不来了……我至少有足够的钱，不至于落魄到去做别的事。”
路德维希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他的手掌缓缓收紧，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不会让你落到那种地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会有那种担忧。”
玛格丽特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真的吗？你确定？战争不是你能控制的，少校。”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不像是那个一贯冷静克制的德**官：“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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