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通行证之后，玛格丽特还是更喜欢在下午时沿着塞纳河散步。
她披着一件浅色的风衣，像一只迷失在灰雾中的白鸟，帽檐低垂，遮住了她的脸。风从塞纳河的水面升起，带着潮湿的气息掠过她的脸颊。她的步伐缓慢而孤独，鞋跟与石板路接触时发出低沉的回响，像是某种隐秘的诉说。
她时不时停下来，望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河水涌动着深褐色的波纹，将她的身影扭曲得如同一场噩梦。她试图从中寻找某种答案，但那倒影像一个无声的嘲笑者，将她的每一个挣扎吞没在冰冷的水中。
警卫的身影远远跟着她，像影子一样存在。她加快了脚步，故意拐进了另一条更狭窄的路，摆脱了这些有些烦人的德国人。小巷比她想象中的更荒僻，灰暗的墙壁上斑驳的涂鸦隐隐透着愤怒和疲惫。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揣测着要离开这里。
然而，危险总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一团湿冷的泥巴突然击中了她的后背，带着污水的臭味和沉闷的撞击声。玛格丽特的身体猛地向前倾了一下，脚步踉跄地停下，肩膀因惊吓而微微颤抖。她低头看到那片污渍正顺着衣服的纤维滑下，像某种无法擦去的耻辱。
“纳粹的婊子！”粗哑的声音从巷子的尽头传来，如同一把刀子刺穿了空气。
她转身，看见三四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表情扭曲得像画布上被揉皱的油画。他们的眼神带着仇恨和恶意，其中一个人提着一桶脏水，像随时准备投掷的炸弹。另一个人向前跨了一步，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带着不屑与狠毒：“跟那些德国人睡得开心吗？是不是每晚都像只发情的母狗一样叫？”
玛格丽特的脸刷地苍白，血液从四肢退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占据了她的身体。她试图后退，但墙壁的湿气像幽灵一样从背后袭来，让她无路可逃。
“你这个叛徒婊子，是不是被所有德**官轮流睡过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像劈裂的木头般刺耳，“来吧，也让我们这些‘法国英雄’尝尝鲜！”
“别装高贵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大步上前，伸出手企图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过是个卖身的贱货！那些德国佬给了你多少？还是他们全都免费享用了？”
玛格丽特的身体僵住了。她拼命想挣脱，但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双腿发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向地面。她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像被困在笼中的鸟，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不是法……”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片颤抖的羽毛。
高个子的男人靠得更近，他的手已经触到她的衣袖。玛格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袭上全身。就在这时，警卫炮弹式的德语呵斥在巷子中炸开：“后退！”
那几个男人猛地停下，像被猎枪瞄准的野兽，转头看向巷口。几个德国士兵正快步走来，手中的步枪在寒冷的光线下闪着金属的光芒。为首的士兵怒视着那群人，用生硬而充满威胁的法语喊道：“不许动！”
一瞬间，那些男人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像散开的乌鸦，匆忙逃离了这条巷子，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玛格丽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双手抱紧自己，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她的身体仍在轻轻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德国警卫走上前，语气少了些平日的严肃，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巴托利小姐，您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埋下头，双肩微微颤抖，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警卫蹲下身，试图扶起她，但她的手紧紧抓住湿透的大衣，像是在抓住最后一丝脆弱的尊严。
警卫把玛格丽特带回别墅时，夜色正从塞纳河的两岸悄然升起，像一层沉重的幕布，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模糊的阴影里。路德维希刚从营地归来，军靴踏上地板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仿佛撕裂了房间里的寂静。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警卫扶着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走进来。
那女人浑身湿漉漉的，泥水从她的风衣滴到地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她的头发乱作一团，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浅色的风衣有很大一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一场泥沼中挣扎出来的幽灵。路德维希皱起眉头，目光冷硬如冰。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警卫立正，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和紧张，迅速报告道：“长官，有人袭击了巴托利小姐。我们及时赶到，阻止了更严重的后果。”
路德维希的目光缓缓移向玛格丽特。她的头垂得很低，双肩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她的脸上沾着污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混杂着泥水，一滴滴落在她的脚边。
路德维希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冬日的铁器：“是谁干的？”
玛格丽特没有回答，只有眼泪从她低垂的眼睑间涌出来，像一条透明的小溪，无声却汹涌。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像是被时间锁住了，困在一个只属于恐惧和羞辱的牢笼里。
路德维希的目光冰冷，像一道刀锋。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托起玛格丽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他。
“是谁干的？”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冷硬得像命令。
玛格丽特的眼泪更加汹涌，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路德维希的手背上。他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对警卫说道：“找到那些人。”
“是，长官！”警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快步离开。
屋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玛格丽特低声的啜泣和窗外风声的回响。路德维希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被人恶意破坏的珍贵瓷器。他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没事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平稳，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仿佛试图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
玛格丽特没有挣扎，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胸前，像一个筋疲力尽的孩子。她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仿佛那些声音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路德维希将她带到浴室，轻轻将她放在椅子上。他走向浴缸，拧开龙头，让热水注满。水汽在瓷砖墙上渐渐凝结，模糊了镜子中的倒影。他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去洗个澡，把这些都洗掉。”
玛格丽特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她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身，走进浴室，将门轻轻关上。路德维希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那扇门，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握紧了。
几分钟后，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推开了门。蒸汽弥漫在浴室中，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的薄雾。玛格丽特正站在浴缸边，手指无力地解着扣子，似乎连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她的力气。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接过她的手，帮她解开扣子。玛格丽特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没有抗拒，只是低垂着头，像是接受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命运。
当她终于踏进热水中时，水面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污迹一点点洗去，也将她的泪水融进了热雾里。路德维希站在旁边，目光冷静，却透着某种深埋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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