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愉快地说着,在比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伸手掏进伤口、恶劣地拨开骨肉。然后他用力一拔,拔出了那颗还在跳动的七窍玲珑心。
比干颤抖着嘴唇:“……天亡大商。你……就是大商的天谴,成汤罪孽……”
殷寿附在他耳边笑了声,轻声道:“不对。本王是火,是让大商焕新的天命。王叔,代我向父王和王兄问好。”
他拔出了鬼候剑,比干倒在了地上。
殷寿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他想把七窍玲珑心放在祭台上,却顿了顿笑道:“我忘了,祭桌被那逆子给掀倒了。”
于是他随手把七窍玲珑心丢在了地上,拿着鬼候剑用力一砍,将四周的烛火都砍倒。宗庙里的帷幔着火,列祖列宗的牌位被掀翻,他大笑着在火里舞着剑,忽然停了下来。
“剑归你了,姬发。再做一件事,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殷商的太子。”
像丢七窍玲珑心一般,他随手把质子们都喜爱的鬼候剑丢到了姬发面前。姬发抱紧了殷郊,却不看剑,只抬头看他。
他吹起了篪,像是在祭奠祖宗,又像是在狂欢。
“……不知大王要我做什么事?”
姬发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杀了你父亲,拿他的头来见我。”
篪音停下。伯邑考的篪也像七窍玲珑心一般被殷寿随手丢进了火中。
“来人,把殷郊带下去——明日午时,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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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王后毕竟受了伤身体虚弱,在妲己愈合好她的伤口后她便又陷入了沉睡。妲己嗅了嗅她身上,发现自己被殷寿打的那一拳伤得挺重,还是闻不到味道,便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起身走到了屋外。
她刚到门口就停了下来。门外是质子们,她不好现身,故而她又脱了身体化作狐狸隐去身形,跃出门外,四下寻找着姬发的身影。
她很快就找到了,或者说,围观的质子们助她找到了。姬发拿着刷子,发了疯似地用力刷着他的两匹雪龙驹。
他的眼睛通红,**的上半身汗水直流。他像是在泄愤,像是在怒吼,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把雪龙驹身上的泥点全都洗净——他不像是在洗刷他的白马,而像是在洗刷他自己,把信仰洗去,把盲从洗去,洗去朝歌八年的谎言,露出底下深藏的悲恨耻辱。
没有人阻止他。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妲己也停下了脚步坐下,默默地盯着他。
马儿被他擦疼了,嘶鸣起来,他才如梦乍醒,丢下了手里的刷子抱住马头,开口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很快控制好了情绪,松开了马,沉默地与诸位质子对视。
东西南北四位伯侯,携八百诸侯国派质子入贡大商。而今老伯侯中独存西伯侯,其余八百诸侯国都无力与商王对抗——反抗者若苏护,一门不得善终,可若是不反,便是待宰羔羊,谁也不知道何日便死在朝歌。
“苏全孝死了。”姬发平静地说道,“鄂顺也死了。殷寿逼子弑父,姜王后也为他所害。明日他要杀殷郊,后日便是你我。诸位是要等死,还是与我一同救下殷郊……归还家乡?”
没有人回答他。但所有人都在回应他。
他往屋中走去,妲己紧跟身边跃到他肩膀上,低声道:“明天殷郊就要被处刑了,你怎么想的?难道真的就要劫法场作乱——你今天究竟看到什么了?姬发——”
“我哥死了。我知道我哥死了。”
姬发打断了妲己的话,说完才发觉自己什么情绪都没有,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这一切。他进屋绕过苏妲己的身体,走到桌前拿起鬼候剑。
“我父亲被殷寿放出城了。我会带着我哥的雪龙驹去找他,雪龙驹能自己找路带他回家。明日我会带着我父亲留下的那些西岐护卫救下殷郊,你今晚先带姜王后走——去西岐。”
“别开玩笑了,你们西岐带到这儿的才有多少人!”
妲己嘶声道,从他肩头跃下跳到身体里,撑着地板起来。“没有我你救不下殷郊的。我替你救殷郊,你负责拦住殷寿。”
“可是王后呢?王后身边必须要有人护着!”
“我不用任何人护着。我不会离开朝歌的。”
回答他的是姜王后。姜王后撑着床板起身,朝他们的方向扭头,不容拒绝地说道。
“王后!”
姬发有些着急,上前几步:“我们不该再有人离开了。殷郊很担心您,您得活下去,活下去才有——”
“孩子,我没有在争得你的同意。”
姜王后打断了他的话,端坐着,还是那么仪态万千,仿佛她还是宫殿里那个尊贵的王后。
“以你一人之力,你无法完全牵制殷寿。我了解他,我要是出现他会更感兴趣。”
她抬起手来,招了招手。姬发会意走上前去跪在她身边抬头望着她。她伸手抚摸过姬发的脸,竟是笑出了声。
“孩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儿得知我的死讯而难过。但我已经不愿活下去了。”
她慢慢地抚摸着姬发的眉眼,用指尖的琴茧摁过他的眉心。“从前我是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后来我嫁给了殷寿,我是他的正妻,殷郊的母亲,又成了殷商的王后。但这都是我的身份——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我自己,我累了。好孩子,你和殷郊关系匪浅,我也是看着你长大,我知道你是不忍,但……选择死亡不是作为任何人的附庸,只是作为我自己,我个人的选择。”
她说得很认真,姬发却在颤抖着。
“孩子,让我活下去并非救我。放我离开才是。”
她已经失去了双眼,可她却望向了远方,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我的尽头。那里很好,阳光明媚。我可能会变成一只鸟,也有可能会是一条河,从西跑到东,从北迁往南。我想快点到那儿,但我实在不忍就这么丢下你和我儿离开——最后能帮到你们,我就能安心去了。”
姬发没有哭。他只是咬牙注视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位长辈,挚友的母亲。然后他听到妲己轻轻出了声。
“真奇怪。”妲己低声说,“我奋力想成人,你却想变成一条河。”
注:擦洗白马不是原创,是删减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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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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