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差鬼使地就跟着进去了。
他刚踏进宅邸，厚重的木门便被关上。
哪吒想，如果涂山灼是想报仇，那就随她吧，他断她灵尾，有错在先，涂山灼如今神力低微，就算动真格也伤不了他。
二人坐于银杏树下，大理石的桌椅，翠绿的茶器，桌面偶尔接住落下的扇形金叶。
二人客套了几个来回，哪吒都快因为假笑把脸笑僵了。
“中坛元帅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虚与委蛇了。”涂山灼放下玉杯，与石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近日中坛元帅一直往我府上送东西，意欲何为？”
哪吒看着涂山灼，思索着如何组织话语。
二人对视无言，哪吒殷红的唇微张，细看还带着颤抖，深邃的眸子头一次露出慌张与愧意。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反倒是波澜不惊，不卑不亢，直勾勾看着哪吒。
好一会，哪吒嘴唇一抿，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涂山灼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那日我并未查清事情原委，就对仙子出手，犯下大错，前些日子才知晓此事。”
哪吒很少向人鞠躬得如此恭敬，连受天帝封为中坛元帅之时也不曾弯腰至此，如今却觉得这还不够，左手一挥衣摆，就此单膝跪下，“我乃莲藕化身，天性不通世情，只得向人界学习，听闻有携礼道歉的礼数，遂效仿。”
涂山灼看着面前那人，高傲的中坛元帅如今竟单膝跪着求原谅，不免觉得荒唐可笑，“这场景若传出去，全天界都得议论，”
也不知议论的是哪吒还是她。
“小爷看谁敢！”
此刻正是她等待的转机，唯有让哪吒心生愧疚，她才能以“受害者”身份，成为他命运中不可或缺的变数，待日后逐步瓦解那一千七百杀劫。
涂山灼端坐于云榻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不曾抬头的哪吒：“你觉得我能原谅你吗？”
哪吒低头不语。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想求得原谅是天方夜谭。
“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
“不该。”
“那就对了。”
一问一答，一坐一跪。偌大的宫殿唯有二神，侍从早被涂山灼支走了。
涂山灼看着哪吒，片刻后才开口道：“起来吧。”
哪吒抬头看向她，眉头皱着，不解。
“我不会原谅你，但是此事也不全是你的错，掺杂着太多人作梗。”涂山灼往前微倾，虚扶了一下，“请起吧。”
她深知哪吒性情执拗，若不开口，只怕他能跪到地老天荒。
看似宽容的姿态，实则也是关键一步。
她需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才能共同面对未来那场颠覆天庭的风暴。
哪吒顺势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涂山灼身后，仿佛能透过华服看到那受损的灵尾根源。
“涂山灼。”哪吒的声音听起来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沉，哑哑的。
涂山灼端着杯子，微微侧头，嘴角向下撇着，唇色略显苍白，用余光看向身侧那人，眼神清冷。
“我欠你一份因果。”哪吒语气诚恳。
“受不起，更何况，我并未形神俱灭。”涂山灼放下茶盏，拒绝道。
“那我欠你一个人情。”哪吒立刻改口道。
人情，这世间最难以衡量的东西，看似重若千钧，又可能轻如鸿毛。
“没完没了了是吧？”涂山灼哂笑。
“我欠你一个人情。”哪吒只是重复着，语气不容置疑。
说罢，走上前提起茶壶，先为涂山灼斟满茶盏，又给自己倒上，也不管涂山灼是否愿意便径自将茶水一饮而尽。他原想学人间豪杰将杯掷地以示决心，忽而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器物，不可失礼，只得端握着，等涂山灼回应。
涂山灼浅饮了半杯，便将茶杯放下。
即便她是坐着仰视哪吒，那目光却让哪吒感到无形的压力。
哪吒眼神深邃而坚定地看着涂山灼，再一次重复：“我，哪吒，欠你，涂山灼，涂山狐族涂山灼一个人情。”
说完，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了绮霞宫。
都快走到门口了，哪吒突然间顿住，回身朗声问道：“我以后还能给你送些灵植仙果不？”
涂山灼正目送他离开，听到这句话只觉哪吒这人直率得有些好笑。寻常人碰了壁，早该知难而退，哪吒倒好，还想着用这种方式缓和关系。
到底心性如赤子，又是莲藕化身，不善曲折。不过这月余她也确实需要滋养元神的之物，若有补充，倒也实惠。“随你，”涂山灼略微提高声音回应，她终究还是给自己留了份矜持。
哪吒挥挥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七夕将近。
涂山灼今年也开始履行神职部分职责——梳理与庇护良缘。
她在天界虽交游不广，毕竟神格所在，终归是有些仙家会循例前来祈求祝福。
今年来了几对品性纯良、情意坚贞的仙侣，希望缘佑仙子能赐福于他们的姻缘。
按理说缘佑仙子神职清贵，不必亲自为寻常仙侣操持，但她偏偏乐意应承。她说，见证纯粹的情意比参与天庭的权谋博弈更有意义，这些祝福承载着更真挚的情感与因果。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虚伪的天庭被倾覆、万物凋零的惨状，如今这些看似微小的善缘，都将成为未来对抗杀劫、重塑秩序时最坚韧的纽带。
那日涂山灼正等着一位前来祈求祝福的新娘，她专注地调整着用于祈福的璎珞络子，没注意到哪吒不请自来，以及殿内侍从和新娘子纷纷行礼的动作。
众人正要礼节性寒暄，哪吒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让众人打扰到专注工作的涂山灼。
哪吒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涂山灼精致的侧脸。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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