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冷的，杨戬起身关了窗，下了一夜的雨，他便同东伯侯姜文焕面面相觑了一夜。
他不问，他也不说。
桌上的碎茶叶沫被换了一次，勉强泡出来点颜色。
杨戬倒了两杯茶，热气腾腾，晕了视线里的人。
只听对面的人饮了茶，然后剧烈地咳了一阵子。
热气散去，姜文焕的脸憋得发红。
姜子牙推门而入，笑道：“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不休息休息？”
姜文焕：“姜相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姜子牙慢慢坐下：“东伯侯爽快，那我也开门见山，为何要下毒？当年伐商，动伯侯何许人也，如今为何帮了九尾狐族？”
姜文焕也不辩驳，反而冷笑的：“姜相比我更清楚九尾狐族的冤枉，否则你早就再镐京安安分分的做丞相了，又怎么会去轩辕坟受苦？”
姜子牙眨眨眼，心虚地看了杨戬一眼，只见杨戬低头品茶，对两人的争执置若罔闻。
姜文焕：“九尾狐奉命行事，为何落下个全族封印的下场？真的只是因为她将苏妲己的魂魄撞散吗？”
姜子牙：“此事复杂，毕竟苏妲己也是无辜之人。”
姜文焕：“魂魄重聚的法子多得是，怎么没人帮一帮苏妲己，还是说苏妲己枉死，只是为了将九尾狐定罪？”
他越是气恼，声音便越高，姜子牙慌慌张张地劝他小些声音。
杨戬忽然道：“无妨，这客栈是废弃的。”
姜子牙看着他局促地笑了笑。
一方唱罢，一方登场。
杨戬：“以我从前对东伯侯的了解，为了解救九尾狐族而如此和昆仑作对，说不过去吧？”
姜文焕不答。
房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杨戬：“让我猜猜，是为了……”他顿住，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继而笑道：“天上的人吧？”
姜文焕脸色微微变了，眼神飘忽。却还是不答。
杨戬：“东伯侯这是默认了？”
姜文焕的脸色不好，做好的防御姿态一瞬间瓦解：“是。”
“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高兴，应该满意，我的父亲阿姊，死去的亲朋并没有真得消亡，而且以神的姿态存活于世，可九尾狐告诉我，他们魂魄被封神榜吸纳，可封神却封魂不封魄，日日按既定任务行事，有情感而无法流泪欢笑，同木偶有何区别？”
“姜相上天一趟，看到他们可是真快乐？”
姜子牙张嘴想回答，姜文焕却不依，他接着说：“否则，紫薇大帝明知自己的弟弟受此算计，为何不来相助？另外，姜相手制打神鞭，却无用，是因为天神必定不会违抗命令，不论对错，姜相，你不是也清清楚楚吗？”
姜子牙期期艾艾地看了杨戬一眼，发现杨戬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
姜子牙：“……”
杨戬：“昆仑都不知此事如此复杂。”
姜子牙：“此事我确实瞒着，昆仑不便插手，我本愿意一力承担，不想……”
姜文焕：“若诸位心存善念仁慈，就请带上我一起。”
杨戬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起做什么？”
姜文焕脸色发白，闪过一瞬不甘。
杨戬：“若是封神榜销毁，榜上有名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姜子牙轻咳一声：“其实，我知道。”
姜文焕：“怎么做？”
姜子牙：”东伯侯不要着急，女娲娘娘留下封神榜，本意却有为天上多些神明的打算，可神明除却本职意外，可从未听说会魂魄分离一说。”
杨戬若有所思：“所以，关键在于哪里？”
姜子牙：“还在封神榜上，封神榜被做了手脚，背离女娲娘娘的初衷。”
杨戬笑笑：“如此说来，为了娘娘，我们也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姜文焕悬着的心放下了，如此，名正言顺，再好不过。
他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多谢。”
姜子牙虚扶着他站直：“东伯侯，这一步一旦迈开，再无回头路。”
说罢，他转过头对杨戬道：“昆仑若是掺和进来，只怕……”
杨戬：“师叔，你忘了，我和哪吒以肉身成圣，这身神力不论在与否，都听调不听宣。”
他同昆仑摆明了没有关系，若是失败，也不至于牵连，可他同姜子牙都清楚昆仑诸位的脾气，这关系是撇不干净的。
杨戬：“师叔，接下来杨戬全听师叔安排。”
姜子牙笑着，好像伐纣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说愿为天下安定尽力的时候，想到这，姜子牙眼角有些湿润。
姜子牙背过身，默默擦了泪，道：“哪吒已经送小白去往昆仑了，小白跟着我们终究是不方便，有诸位师兄弟看护，哪吒讲清楚来龙去脉，或许可让他重新成为武王。”
姜文焕：“那便再好不过。”
姜子牙：“接下来，还是要先去青丘啊。”
杨戬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有一物，不知能否救回多年前魂飞魄散的苏妲己，为九尾狐消除罪孽。”
姜子牙疑惑不解地看着杨戬取出一截树枝，那树枝灰扑扑的看不出什么奇特。
杨戬：“一个槐树妖所赠，说此物能聚集人的魂魄，三魂六魄归位，则绿芽萌生，我乱取了一个名字，叫长生枝。”
姜子牙哈哈大笑：“天地间消弭散尽的人魂魄重聚，再入轮回，自然也是一种长生。”
杨戬：“不知苏妲己死了这么久，能不能救回来。”
姜文焕：“她是在冀州前往朝歌的路上惨遭横祸，我们要不要去路上找找。”
姜子牙：“也可以去看看，不过人的魂魄哪怕消散，也各有记挂，一般记挂的东西和人在哪，魂魄就去哪，时间久了，魂魄也会消散记忆，便会无牵无挂地漂浮在天地间。”
杨戬递上长生枝：“师叔，开了吧。”
姜子牙点点头，金光覆盖长生枝，枝条慢慢漂浮在半空。
姜子牙口中念念有词：“冀州苏氏，苏护之女苏妲己，速速归来。”
忽然金光笼罩的长生枝动了动，向门口飞去。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追了出去。
长生枝飞飞停停，却走了一条杨戬和姜子牙都熟悉路——正是他们离开青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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